Corroding Ash。
Uncanny Dream
[words by kouya 2012.5.7]
Side →K
深呼吸。
再一次的深呼吸。
少年把视线转向天花板上,他盯着天花板,天花板也盯着他,面面相觑相视无语——大概是心理作用一类的东西,他总觉得天花板上出现了他们帝光篮球部伟大的部长大人拿着剪刀的身影。
心理作用,对,一定是心理作用。黄濑反复地如此告诉自己——伴随于此的,是再一次的深呼吸。啊啊,搞什么啊,黄濑凉太。被篮球砸过头被队长的剪刀戳过手一对一的时候也因为用力过而狠狠摔到地上过——这些疼痛都经历过了的我,为什么还要害怕呢。
对,没什么好害怕的。
“先生,准备好了吗?”
身后传来一个公式化的女声,刚刚才见过的美容院的美容师。黄濑把头又向后仰了一些,可以看见一丝不苟地穿着白色的大褂的女性,她的手上,拿着一个像是长针似的尖状物,因为角度的问题看不清脸也看不清表情,唔,要是之前跟她提出交往的话她下手会不会轻一点呢?
考虑着这些意义不明又毫无意义的事情的同时,他深呼吸了一下,重新把视线从天花板移到了眼前的镜子上——镜子里倒映着自己的脸,金发,怎么看都说不上帅气的紧张表情,仔细看的话似乎无意识地咬住了下唇,简直就像是一个怕打针的小孩子似的,真是,太不像样了。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才来打耳洞的——虽然说与其说是下定决心倒不如说是想借着打耳洞这样的事情来逃避点什么吧?不过从结果来讲他已经坐在了这里,美容院的位子上,现在临阵逃脱的话,不就像是比赛到了第三节的时候忽然弃权一样可笑吗?
他闭上眼睛。
“嗯,随时都可以哦,姐姐。”
Side ←A
他的生日,是暑假的最后一天。
说到暑假的最后一天的话,会想到什么呢?为什么暑假不是到9月31日的怨恨?为什么没有多玩一点多做一点有意义的事情的后悔和不甘?还是更加简单一点的,比如我的作业还剩下三十页还没写完。
对每个暑假的每一天几乎都用在篮球练习上的青峰来说,最后一项的苦恼占了大概其中的百分之八十,虽然本来就算不上什么好学生但是刚整个暑假的作业都不交……他下个学期大概就别想课外活动再那么名正言顺地溜出去了吧。
在帝光时的每年的三个假期的最后一天似乎都是那样度过的,帝光中学篮球部临时转职成帝光中学赶作业部,几个人围在一起,话题难得的会从篮球变成化学元素周期表和光的折射定律,似乎谁也不会记得,暑假的最后一天这种应该被天诛地灭从开始就不该存在于世上的日子,还会是谁的生日。
不过,记着的人倒还是有的。连自己都忘记的东西却有人会替他记着——这种感觉,其实倒也不坏。
一个是他青梅竹马的少女。
一个人大概已经再也不会有机会跟他讲生日快乐之类的话了。
还有一个人—--
青峰看着站在门口,手上提着一个圆形的盒子,笑得一脸灿烂比外头八月三伏天热辣的阳光看起来还要灿烂的金发少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想狠狠地把门甩上。
但是握着门把的手却一动也动不了,简直像是被施上了某种魔法一样的,不可思议。
“生日快乐,小青峰。”
比自己矮了一些的人这么稍稍仰视着自己说,脸上是那种可以拉去拍平面模特广告的招牌笑容,他忽然注意到,对方的左耳上,多出了一个小小的圆环式的装饰品,在阳光下显得闪闪发亮非常刺眼。
×××
“小青峰你肯定没写作业吧。”
黄濑自顾自地走进他家里在玄关口直接换上那双每次来都会穿的猫咪图案的拖鞋就熟门熟路地直接走到了客厅,放下蛋糕,一眼瞥见那被扔在沙发上却显然没有被拉开过拉链可怜兮兮的书包,这么评论道。
“闭嘴。”
今天心情格外的差又不会控制情绪的他理所当然地用了这种口气,如果让那个烦人的青梅竹马听到一定会板起脸教训自己吧?不过,她今天估计也不会有那份闲心了。
因为是,“今天”啊。
多亏了这个突然冒出来跑到他家里来买了蛋糕却兴致勃勃地自己拆了吃了起来的家伙,他才会想起,这大概是他人生中最糟糕的一个生日了。
他用余光瞥了一眼已经坐在沙发上开始切起蛋糕的黄濑,奶油装点的蛋糕上又缀上了鲜红的草莓,很明显,不是按照自己的口味来挑选的。客厅里摆着的电风扇呼呼地运行着,风扇摩擦着空气,因为灰尘的缘故听起来有些像在哀鸣,他觉得很烦躁,却又不知道为何在看到那个人吃了一口蛋糕之后笑得简直可以说是欠揍的表情和那左耳上前一天似乎还没挂上的银色耳环,脑袋里一直在重复播放着的某个画面,突兀地消失了。
像是暂时性的选择性遗忘一样——不如说是,动物本能地保护机制一样。
“喂黄濑。”
“啊?”
他似乎还嚼着蛋糕,口齿不清地说道。青峰也不知道为什么,自然而然地就靠了过去,本来并排坐在沙发上的正常距离被突然缩短,虽然有了一年整的一对一的经验这样的近距离也并非初次,但在球场之外,怎么说还是有些尴尬的——证据就是,从室内正常光线下对方那张简直可以用漂亮来形容的给男人也太过浪费的脸上莫名的因为紧张而浮现出的淡红。
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
淡淡的草莓味混着奶油的甜味弥漫了开来,嘴角上还残留着没抹去的奶油,他忽然就想,那是什么味道的啊,这家伙居然那么喜欢吃。
然后?
行动派的青峰,理所当然地就用了最直接的方法去验证了他的想法。
嘴唇的触碰,舌头伸进去,毫无防备的人也不会有任何反抗,甜蜜的感觉在舌尖扩散开来,腻人的奶油和草莓的味道。
果然,好甜啊。
把那一点奶油也舔走的时候,他这么想。
所谓的野兽,都有自我防御的保护机制。
Side →K
果然和绿间说的一样是不会痛的呢,还以为那是跟星座占卜有关系的所以都没敢相信。
美容师的那戴着手套的手抚过自己的耳垂,尖锐的东西刺过去的一刹那,什么感觉也没有。
“好了。”
银色的耳环穿过那耳垂上空了一小块的地方卡住的时候,他甚至觉得有些不真实,反复地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的左耳,想要去扯一下却又不敢。疼痛的感觉倒是一阵阵地涌现,就像手术麻药的药效过去一样,一瞬间消失的痛觉也回来了。
“另一只耳朵需要打吗?”
黄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叹了口气,小声地用自己都快听不见的音量自言自语地说,太好了,似乎挺简单的。
“……先生?怎么了?”
“啊,没事。”他说,对着镜子里摆出了职业模特般的笑容,穿着白色袍子的女性美容师似乎因为那笑容而有些晃神了。“嗯,只要打一只耳朵就可以了,谢谢你。”
——真想让小黑子也看看啊,他想,不过,大概是没这个机会了吧。
这么想着的时候左耳还有些疼痛感残留着,莫名地就冲淡了心里那个已经无法实现的想法。那么,就等好好地把两只耳朵都戴上耳环了再去让他看吧?
同类的想法大概总是相同的。
Side ←A
根本连接吻都算不上的初吻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黄濑就这么盯着自己,金棕色的瞳孔里写着占卜也读不出来的感情,脸上是暑气混合着情绪造成的红色,那张脸啊,第一次见到不小心把篮球砸到他后脑勺的时候他转过头来瞪着自己的时候看到的那张脸,那时候就觉得这家伙还真是个当模特的料,男人为什么要长着那种脸呢?不知道迷惑了多少女孩子的脸,现在看起来狼狈地竟然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左耳小小的银色耳环也依然在视线里,他很想问一下对方为什么会突然跑去打耳洞了,虽然,如果仔细搜寻记忆的话,他还是可以回忆起什么的。比如一对一结束之后黄濑拉着自己到自动贩卖机那里,从自己的钱包里摸了硬币买了两罐果汁,一面喝一面单方面的聊天的时候有时候似乎会讲到,他想去打个耳洞却一直没有勇气之类的事情。
——你是因为哲才会突然去打耳洞的?
即使是青峰也觉得这个时候似乎不应该问这种问题。
所以他沉默了,却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太过暧昧的距离依然被保持着,优秀的观察能力让青峰注意到那个刚刚被自己毫无理由地亲吻了的人好像咽了口口水。
“小青峰。”
“……帮我打个耳洞吧?”
“……哈?”
×××
大概从那个人突然跑过来说我想加入篮球部开始,就应该明白的,这家伙做事的逻辑,和正常人不在一个地平线上。
比如被他用篮球砸到头之后还很开心地说想要打篮球,比如明明很受女孩子欢迎却不跟任何一个人交往说是什么会伤到别人的心,比如现在。
膝盖上多了点重量,黄濑闭着眼睛躺着,竟然能让人联想到睡美人一类的童话故事。不过睡美人可不会打耳洞,他看着自己手上被强行塞过来的钉针这么想,似乎是专门的工具。没有挂上耳环的对方的右耳的耳垂上已经被他自己涂好了酒精消毒,“没事的直接戳一针就行了,我有经验的。”像是为了证明这一点他还炫耀似地碰了一下左耳上挂着的那个耳环,小小的耳环晃动了一下,在室内的光线里似乎也闪耀了一下。
“……昨天在店里直接一起打了不就好了。”
“我想让小青峰给我打耳洞啊。”
意义不明,前因不明,后果不明。
名叫黄濑凉太的这个存在,从那个该死的篮球命中他的后脑勺的那一刻开始,对于青峰来说,就成了一个完全无法预测的个体了。
“……你是笨蛋啊。”
“帮我打完的话我就帮你写作业吧,你们班那个成绩年级第一的女孩子借我的作业哦,应该正确率很高吧。”
他皱起眉头,总觉得有什么会带来不快的分子围绕在了四周。大咧咧地躺在自己膝盖上躺着的金发的近似犬类的生物依旧笑地人畜无害。
“脸别过去。”他说,黄濑乖乖地侧过了头,酒精的味道有些刺鼻,似乎都冲淡了刚刚空气中四处弥漫的甜味。吃了一半的蛋糕就这么放在桌子上。味道混合起来,更加地刺鼻。
他一只手捏着对方的耳侧,柔软并且带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稍微有些冰凉的感觉的触感让他有些发愣。另一只手拿着那个大概是专业道具的刺针,不知道为什么,却感到了犹豫。
好像下不了手一样。
Side →K
在特定的时候他会相信特定的命运。
比如在游戏机厅打赢了某个一直通不了关的游戏他会觉得这是命运的眷顾,在小卖部抢到了最后一个炒面面包他会在天台上顺带地感谢一下神明。这可不是信仰,这只是顺便相信的命运。
而这种不成器的想法最近却被频繁地集中在了某一个人的身上。
这也是命运吗?有时候他会这么想——中二的那一年,被一颗篮球砸到头,啊啊,这也是命运吗?
大概如此吧。
或许关于“青峰大辉”这个人的一切,对于黄濑来说,都是命运的一环。
比如,他相信着,他会在帝光那个可能是最重要的一个人离开的那一天,跑到这个人的家里来让他帮自己打耳洞,却在那刺针失败地只是让耳垂流血的时候,无所谓地爬起身来,吻住对方,这样的事情,是所谓的命运。
当然,这也只是自我欺骗的保护机能而已吧?
Side ←A
如果把这一切都用梦来解释说不定更符合常识一些,不过,用梦境来逃避这种事情,是弱者才会做的。
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燃起了莫名其妙的争强好胜的心情的青峰,于是结果就是,客厅狭长的沙发上,掌控权对调,比他矮了一些的人像是顺理成章一样被压制在了沙发上,位居下侧,和篮球实力成正比似的。
“小青峰……”
他说,但那本来应该连成一句的话语还没有彻底成形就被自己封住了,第三次的接吻,和第一次无意义的尝试第二次的触碰不同,没有累积过经验的第三次几乎不像是在接吻,如果用上牙齿就是撕咬一般的力气,让身下的人喘不过气似地有些难受地挣扎起来,体格上的差距的压制却让他完全无法挣脱。
这就是实力的差距,换算到恋爱上来也是同样,虽然这样的事情,应该完全不能跟恋爱这种青涩甜蜜的字眼扯上关系吧?
把短袖的衬衫从对方身上扯下来的时候他这么想,对于打篮球的男性来说或者和自己对比来说显得太过白皙的皮肤暴露在空气里,因为是夏天的关系大概也不会太冷。
右耳垂上小小的伤口也已经凝固了,血腥的味道却还留着,某种意义上,也在刺激着什么欲望之类的本能——野兽嗜血的本能,诸如此类的吧。
“你自找的,黄濑。”
“啊,是呢,我自找的。”
这种时候还有心情笑吗。这么想的同时他再次低下了头,用会让人窒息一样的亲吻封住了对方差点就流露至空气中的笑声,非要比喻的话——用他那国文长期在及格线边缘游荡的比喻水平来说的话,就像两个相似到了极点的野兽在用最极端的方式互相取暖了。
Side →K
开学第一天他照例按掉响了三次的闹钟才从床上慢悠悠的爬起来,换制服的时候他仔细检查了一下觉得很庆幸竟然那么好运地没留下太多痕迹。到浴室里对着镜子挂上单边的耳环的时候他注意到右耳那个失败的耳洞已经稍微有点点愈合结痂的迹象,他试着碰了一下,马上就有了痛觉的反馈。
“真是的,果然拜托小青峰也没用呢。”
就这样好了,他轻轻地摸了摸那个伤口,打单边就单边吧,反正两边打上也不会改变什么的。
是的,什么也不会改变。
Uncanny Dream.
不可思议的梦境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