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rroding Ash。
给千里姑娘的生日贺文,生日快乐^q^
>Light from a dead star
1
我曾经捡到过一只野猫。
那是在被称为“圣杯战争”的,荒谬又毫无意义却又令无数人趋之如骛的魔术师间的杀戮游戏开始的一年前。遵循着父亲的命令我成为了那个名叫远坂时臣的魔术师的弟子——或者更确切地说,他的一颗棋子。
而就在那不久之前,曾经与我在神明的面前许下了了永远忠贞的誓言的女性最终保持着初见时的那份美丽就这么在我怀中安静地停止了呼吸,教会那里派来的医生像是假装出来一般的生硬的悲伤与其,请节哀。
我记得那个时候我嗓音间溢出来的声音平静的不可思议,简单的音节组成的单语,再拼凑而成的,就是属于她的名字。那其中也并没有几分悲伤的意味。
大概就是这种时候——以前的我并没有写日记这种无意义又浪费时间的习惯,虽然现在也没有就是了。总之因此确切的时间与日期仅凭着那样单薄且日益模糊的记忆要推断出来,那样的正确率可想而知也无法保证。
不过至少,我记得那是个冬天,用月份来计算的话大约是十二月初,接近深冬时分的清晨空气冷得有些难以忍受,因为某个已经忘记了的理由我走进了远坂家在冬木市那座府邸旁边除了苍蝇与鼠类已经无人光顾的废弃巷子,入口的地方被立上了请勿进入的告示,之后应该是改建用作他用的吧。
我去了那个巷子里,代行者的训练令我毫不费力地可以分辨出来里面腐朽气味的来源并在那样的黑暗之中也准确地避开可能会踩到的什么东西,至于走进这里的理由,刚才倒是隐隐约约地回忆起来了,也不外乎是远坂时臣——那位我曾经的恩师觉得我应该在那里进行一下什么魔术的训练之类。
总之就是在那里,只有腐物与垃圾堆积的黑暗之中,我感觉到了活物的气息——准确地说,只是一声猫叫而已,虚弱地可以让人毫无犹豫地就判断出那所剩无几的生命。
一只野猫。
我想。
那个时候,究竟是忽然想起了接受洗礼的时候父亲在耳边喃诵的圣经中的话语呢还是同情心作祟呢还是只是单纯地想起了亡故的妻子曾经喜欢猫的事实呢,真实的原因恕我已经无法道来,至少从结果来说,我从那个角落捡起了那只猫,手碰到了已经快要干涸的皮毛,再往上,有一个小小的皮质项圈,上面似乎是手刻上去的字母,并没有刻好导致深浅不一,但总归还是能凭着触觉分辨出来。
——Kariya。
2
那只猫——应该不能称为野猫吧?毕竟从项圈上来看这只猫曾经是有主人的,但也只是曾经而已了。被抛弃了。留在那种垃圾堆里,毫不留情的?
不管怎么说我把它扔到了教会,我那位曾经的恩师并不像是会容忍一只脏兮兮的猫在他家高贵的红色地毯上留下污泥的脚印的人,于是教会成了它的收留所——或许是暂时的。
而一直专心于魔术师的训练的我自然并没有太多闲心去关注一只被抛弃的猫,即使是一时兴起地捡起了它,也终究只是一时兴起罢了。
整日整夜的训练让我干脆就在远坂家地下的魔术间住了下来,再一次回到教会,粗略算起来,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
一踏入教堂,首先迎上来的是一团飞扑过来的灰色毛球——那令我差一点就条件反射地抽出了黑键,要是那么做了,接下来的故事大概也不会发生,我也没有什么可以讲来为你消遣了吧。
我的记忆告诉我,是那只猫。灰色偏白的皮毛,看起来既不高贵也不漂亮,一副杂种猫的模样,但倒是比我捡到它的时候那副全身都被污泥之类的东西折磨的样子干净多了。项圈还是戴着,似乎也被洗了一下,看起来也是手制的皮项圈——原来那个主人应该还挺喜欢它的吧。这么判断道。
那只猫在我脚边转悠了两圈,喵呜喵呜地喊了两声,是想让我摸它的头吗?不自觉地就蹲了下来,那只从成为代行者后就沾满了人的鲜血的右手揉了揉那并不让人感到舒服的毛。
“言峰神父,您回来了啊。”
从忏悔室那边有个人走了出来,向我打了个招呼。
“哎呀……这只猫,能活下来真是太不容易了,这也是神明的旨意吧,这孩子一定也有些灵性,您一回来就还记着您。”——那位修女大概是看见还是面无表情地用手逗那只猫的自己就这么感叹着,这是猫真的很粘人,像条被调教已久的狗一样,我想。手指又碰到了那个项圈,以及后面刻着的那个名字。
是那个之前的主人赋予它的名字呢?还是指那个主人的身份呢?
怎样都无所谓了。
“ ……Kariya。”
像是也被那所谓的神的旨意控制着,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念出那个名字。
“啊?”
作为回答,修女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疑惑,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应该也是一脸不解的吧。
“这只猫的名字,就叫 Kariya吧。”
我对她说道。
3
曾经听说猫是一种很好养的动物。
它不会寂寞,不会缠着别人,用最低限度最佳分寸的摇尾乞怜取悦着主人换来一盆上好的猫粮,只要给它一个生存的空间它就会心甘情愿却又非彻彻底底地被驯养。
高傲而又狡猾的生物。
然后我发现,这道听途说的都是骗人的。
那只被我取名叫“ Kariya”的猫真的很缠人,而且,一副害怕寂寞的样子,简直让我经常怀疑是不是错捡了一条狗回来。
“大概是因为您救了它,它在感恩吧。”
那位一直在我不在教会的时候负责打点一切的修女笑着说,接下来似乎又照例地以那诚挚的语气自语了些关于神明的话语,之类,让人听了耳朵都已经起了茧子的话。我低着头,那只长得并不漂亮的猫正用它带着稍高的温度的柔软舌头细细地舔着我因为刚才的训练受了伤正在流血的手指,现在想起来的话,那触感真的很温暖。
只不过那时候的我并没有意识到这种理所当然的自觉罢了。
4
后来那只猫死了。
死因不外乎是之前受的伤没有完全治好落下了病根又或是寿命到了尽数。有几个教会的人为它下了葬,祷告,最正统的教堂仪式,我作为神父念着祷词,身后是巨大的十字架和被无形之物钉住心脏的耶稣,小小的葬礼所代表着的是,那只叫做“ Kariya”的猫死了,如同曾经作为我妻子的女性一样,永远地停止了呼吸。
所谓的死亡。
在这之后的不久,那名为“圣杯战争”的杀戮游戏拉开了其序幕。
5
间桐雁夜。
第一次注意到这个名字,源于那位曾经的恩师在圣杯战争刚开始时,和我关于参战的魔术师的一段对话。
他翻看着由Assassin收集整理成册的资料,不带表情地审阅,直到某一页的时候,动作却忽然停止住了,眼神中流露出类似不解与惊讶的感情,“间桐雁夜……”
然后他念出了那个名字,不知为何有种熟悉的感觉。
“这个人怎么了吗?”
远坂时臣像是为了掩饰什么一样从桌上拿起了那杯刚刚泡到温度正好的红茶喝了一口,再抬起头看着我时,表情已经恢复了那样不带感情的平静。
“我以前认识的,一个背叛了魔术世界的败类。”
他这么说,语调毫无起伏地像是某种审判,不屑与蔑视取代了刚才无法湮灭的震惊——只是没有被我戳破而已。
那应该就是我第一次注意到这个名字。
现在想起来,如果那时候对于卫宫切嗣这个人的执着意味着“不解”,那么对于间桐雁夜这个,或许才更接近于“兴趣”一类的东西。
这样的感觉在我调查了这个人的过去之后进一步地抽丝剥茧地更加鲜明,圣杯战争三大世家间桐家叛逃的次子,比起自己的哥哥更有魔术天赋曾经被认为是间桐家的继承人却放弃了魔术师的身份,我那曾经的恩师的妻子的青梅竹马,离开了魔术世界多年却又忽然回来参加圣杯战争,再加上一年前得知的远坂时臣的次女被间桐家过继的事实,所有的点连成一条线,就算是对于以前的我来说,也并不难推断出一个听起来荒谬却又无比真实的故事。
然后那时候我也注意到了——你也应该早就发现了吧,吉尔伽美什。
间桐雁夜——Matou Kariya, Kariya,与那只我曾经确确实实拥有过的小小的生命,相同的名字。
6
“哼,没想到以前的你也会有养猫这么有闲心的爱好啊。”
获得了确确实实的肉身的英雄王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地窖的红酒终究是没被那场蔓延冬木市的黑色火焰吞没掉,其中的一桶被搬了出来,倒进高脚杯中,成了给英雄王的祭品。
“我一直觉得对于过去的后悔与追溯是毫无意义的,吉尔伽美什。”我这么回答道。
作为对我的回答的评价他又冷冷地哼了一声,像以前那样喝了一口酒。
“接下来的事情也不用我再重复一遍吧,第一次给你排演的剧目,不知道你现在是否还满意?”
“我早就说过了,略显青涩但确实精彩。”
我们所说的是,在我真正明白何谓愉悦之后,所着手排演的第一场戏——在那个冬木教堂中,差一点就疯狂地亲手让最重要的人在自己双手中停止呼吸的间桐雁夜。
“那么就讲讲之后的事情吧。”
英雄王忽然开口道,看来并不打算完结这场谈话。
“……之后?”
“你也不需要向我隐瞒吧,你把那个身体里都是虫子的尸体的杂种从间桐家的地下虫仓带回来的事情。”
我沉默了一会儿,决定不辩解任何事情。
“我也很有兴趣啊,绮礼……那个杂种的事情。”
我叹了口气,只好继续说下去。
7
在我看来,间桐雁夜也是一只猫。
与我曾经捡到的那只不一样,但也是一只,非常奇怪的猫。
明明有着算得上高贵的出生与血统却又自己跳着逃离了那个漂亮的牢笼,选择流浪,却又在得到所谓的自由之后为了内疚混合上怜爱这样不值一提的感情主动跳回了地狱之中—--
那究竟为什么我还要形容他是猫呢?大概只是情感因素和回忆的加成作用下,第一反应的印象吧。
从那个地下虫仓里,那个他为之付出生命却最后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死亡如同观看马戏团的小丑剧的紫发女孩的面前带走他之后,我记得我不自觉地就揉了揉那头白色的头发。
因为邪道的虫术而不正常的灰白,干枯的触感,很不舒服。
就像那只猫一样。
“雁夜。”
我试着喊了一声,仍然有微弱的反应。
体内的虫子已经因为最后一场的战斗的魔力耗尽而全数死亡,尸体大概还留在他的身体之中腐烂,无论怎样,都是无药可救了。教会的药与魔力的治疗也只是勉强让他再苟延残喘那么一会儿,或者说,增加那所谓活着的痛苦吧。
但我还是带走了他。
8
你猜猜看他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吉尔伽美什?
……那个记不住名字的女孩子的名字?
答错了啊。
他说,好痛。
9
虫子整日整夜的啃噬,圣杯战争的痛苦,这些东西,我以为早就磨去了那个人所谓痛觉神经的东西。但是他却说好痛,表情也是很痛苦的样子,那张已经彻底被毁了的面容更加的扭曲,像是要哭出来一样,他一直抓着我,害怕我的离开的样子,大睁的双眼,无论是好像还完好的右眼还是彻底死亡的左眼都流露着同样的感情。
大概是发自本能的—--
简直就像是,曾经那只不想让我离开教会去下一次魔术训练的那只猫的表现,一模一样。
10
醒来之后他一直很平静。
或许是感情正在随着生命流逝地已经差不多了吧,勉强靠着魔术维持的生命也终究只是那么一些。我开始还会送点东西过去,却发现那也只是徒劳,干脆就改成了每天到那里坐一会儿。冬木教堂的地下室,除了两个人的呼吸声剩下的就是死寂,然后还是死寂。
他开始跟我说话是第三天的事情,像是终于想起了语言的能力,他说,“神父……”
是还没记住我的名字吗?我想,于是纠正道,“言峰绮礼,我的名字。”
“……言峰神父。”
他像是接受了这一个信息,组合后重复了一遍,毫无起伏的声音。像是失去了一切的声音。
我开始试着找些话说。
“……我以前养过一只猫。”
思考了很久我发现我也只有这件事大概勉强可以作为谈资。其他诸如作为代行者的时候执行的任务之类,想想也只有空洞的杀了几个人又或是哪次的人比较棘手之类——毫无意义而又无趣,如同以前的我所认为的这个世界一样。
“是只流浪猫,大概圣杯战争之前捡到的吧。戴着个皮项圈,上面刻了个名字……也叫做 Kariya呢。”
我说,语气有尽量地放慢,然后我发现,他好像有些反应。
“……是不是一只,灰白色的,混血的……?”
他说的断断续续的,但勉强也能听清楚。我搜寻了一下记忆中的印象,点了点头。
在这之后我看见,他的表情微妙的像是在笑。
他说那只猫是他以前捡来的。
大概是因为混血与那不漂亮的外貌而被抛弃了吧?他捡到它的时候还是只很小的猫,而他也刚好在冬木市外的一个小城市作为某个文员的职业安顿下来生活,于是就捡了它,在那所难得允许饲养宠物的小公寓里一起生活。
而就是他某天像以前那样去冬木市留那只猫看家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去。
从回到间桐家的那天开始,直到现在,他再也没有回到那座小小的公寓。
“房东大概早就把我的东西扔出去了吧……还有写了一半的小说放在那啊。拍的照片也没有洗……已经回不去了吧。”
他说。
那只猫也是那时候从窗户离开的吧,因为主人太久没有回来,无法抗拒本能的,只能出去自己觅食了。
又或者是追寻着他的气味到了冬木市的附近呢,而且是,最接近那个远坂时臣的地方。
这种事情也无所谓了吧。
“那只猫呢?”
他问,似乎是到最后都没有给它取个名字的样子,只是做了一个项圈,让邻居可以知道这是属于他的猫而已。
“……在教会养好了伤之后离开了吧。”
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又在这之上叠加了一个谎言。
他笑了一下,像是开心的样子。
11.
再然后,间桐雁夜也死了。
再正常不过理所当然如同命中注定一般的事情。
作为神父我给他举行了一个小小的葬礼,也是像那天一样念着祷词,千篇一律而一成不变,耳边似乎是神明的话语在喃语着命运一类的东西,兴许是错觉吧。
他终究还是像那些所有逝去之物一样,停止了呼吸。
12.
“那么,故事已经听够了吗,吉尔伽美什。”
我说,眼前的英雄王似乎已经喝完了那杯红酒,我的故事好像成为了很不错的下酒菜。
“啊,是呢,今天就这样吧。”
他说着,站起了身。
我坐在那里,不知为什么看向了自己的右手,沾满鲜血,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消去的血腥气息。
以及,它曾经所触碰过的东西。
Light from a dead star.
光芒来自死亡的星辰。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