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rroding Ash。
*和三三在cpx的无料本《鱼和深海》里俺负责的部分。
*全文见links,放了个下载^q^
(在打开匣子之前,你永远不会知道薛定谔的猫箱里装着的猫是死是活。)
魚と深海。
Side/ Kise
如果把“曾经向黄濑凉太告白过(并且失败了)的女性”的名字照片详细资料整理一下做一个花名册的话,大概可以顺带生产出一件杀伤力堪比海常队长那爱的飞踢的武器。森山前辈曾经热烈并且强烈地提议需要一本这样的武器——在他又一次目睹某现役人气模特在一次篮球队的训练结束后在水池边上委婉却又坚决地拒绝了女孩子的告白的时候。
“这样的话拿上有你签名的写真集去约那些女孩子的话一定成功率会大大上升的!”长着一张令人感到残念的帅气的脸的前辈一面把橘子香型的除臭剂拍到旁边铁制的衣柜上同时这么宣布的时候,更衣室的其他人都一脸见怪不怪的摇摇头。只有黄濑本人很认真地表示他觉得就算前辈这么做也是没有用的,然后十分钟的篮球训练赛上,他被一颗篮球精准无误地砸到了头。
然而随后一群比起说来观看篮球部训练不如说是想近距离地看一眼黄濑的女孩子们几乎是要跳下看台的气势又让森山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想法。
从这件事里可以获取的信息提炼再概括一下的话有两个。一,黄濑凉太很受欢迎至少很受女孩子欢迎。二,他没有女朋友并且经常被女孩子们不分时间地点场合地告白。某种意义上,这也算一种带有诅咒效果的体质吧?
没错,是诅咒,而不是祝福。
特别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个场合下,现役模特以及海常高中篮球部王牌,曾经帝光中学传说中奇迹世代的其中一人的黄濑,再一次确认了这一个事实。
“……我、我喜欢你……”
眼前的少女看起来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但是和自己身上那身为了来东京拍平面杂志广告而提前换上的西装不同,她身上还穿着校服,夏天的水手服与百褶裙带着独特的清凉味道。脸上没有化妆也没戴什么首饰,没有烫过也没染过的黑色长发在脑袋后面绑成长长的马尾,普通到让人都感到惊讶的高中女生。
像这样的女孩子也会喜欢看平面杂志之类的东西吗。他想,视线看向似乎恨不得把自己的脸埋到地上而深深地低着头的少女。比起那些太过大胆的女孩子还是这样的难以拒绝啊。向来都有些心软的黄濑也有些不忍,他只能尽量地摆出自己招牌似的笑容,虽然对方看到的只有铺满阴影的面包店的瓷砖地面。周围已经有些来来往往的人好奇地把视线投向了这里。 还是不要让她感觉太尴尬吧?他尽量顾虑着对方的心情想要找点合适而委婉的话语去郑重其事地拒绝这样的告白。“抱歉我觉得你可能还并不了解我”“我不想让你伤心”或者直截了当干脆让对方死了心的“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诸如此类的说辞,并非谎言却又夹杂着谎言,终归也只是出于一番好意。
“那是什么?告白吗?”
“咦你看,那个被告白的男生,是那个模特吧!最近很有名的……”
“这女孩也真是不自量力啊,也不先估摸一下自己几斤几两的。”
高中社团活动时间的街边的面包店,来来往往大概都是归宅部的学生们被好奇心吸引地注意到了这里。没有刻意掩盖的交谈声毫不意外地传入了耳中。当然,也传入了面前刚刚对自己告白的女孩子的耳中。那似乎让她浑身都开始微微地颤抖。
糟糕,没法开口了。
黄濑觉得自己说不定偶尔应该去看看小绿间每天风吹雨打雷打不动也要守在电视机前观看的星座占卜节目,说不定上面会写着今日双子座不宜出门——如果这个节目足够灵验的话,说不定还会有“这几周双子座不宜与处女座接触”这样的提示事项。可惜就算写着,也来不及去找一个幸运物了。
之前来不及了,现在也来不及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突然插入的声音成功地破坏了弥漫在这个小小的店铺里,青涩的初恋与绝望的不可能恋爱和看热闹的高中生们小小的嘲讽混合起来的尴尬气氛。而那非常耳熟耳熟到似乎前天还就切切实实地在耳边响起过的声音让黄濑抬起头,面包店那自动的玻璃门,门口站着的那个人刚好也对上了自己的目光,一秒钟的对视之后,黄濑先别开了目光。“……啊,小青峰,真是巧呢。”
真是巧到刚好救了他一命。
×××
这世上有许许多多的巧合,比如你在便利店里等人的时候想打发时间随手从书架上拿下来一本杂志发现封面上的模特是自己的队友,比如你在打篮球的时候一个手滑传错方向的球会不偏不倚打到一个人头上,过多的巧合如果重叠在一起一般来说会把他命名成缘分。但是显然,黄濑觉得,自家队长难得给他放个假让他好好休息他却抓紧时间坐了电车跑到东京来拍平面杂志广告,回去的路上想买个面包却遇到了向自己告白的女生,被困在窘境里的时候有个人忽然从天而降——这种形容不太对——走进了面包店把他带了出来,而那个人刚好是青峰,青峰大辉。这样的事情,也不过是巧合中的一环而已。
对,只是巧合而已。
他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比自己稍稍高了几厘米的背影,这么想着。
……那你还跟着他干什么啦!难道不应该象征性地道个谢表示一下偶遇的震惊然后提着你的面包转身离开趁着高峰期还没到快点乘着电车逃回你的神奈川—--
理智这么告诉着自己,可是身体却像是被什么操控了一样不由自主地就跟着对方走了,相距三步的距离让他刚好可以看见对方的背影。他决定把这一切归结于自己从中二那年开始养成的某个不太好的习惯——会习惯性而且不受控制地跟着青峰,并且是青峰的背影。
连逃都逃不开。
不行。你接下来是打算跟着他跑到人家学校去那边篮球部顺便踢个馆,“嗨我是海常篮球部的我对上次比赛结果很不满意所以我们来单挑”——他相信他自己引以为傲的非常适合当模特的帅气的脸会被篮球狠狠地砸一下。跟到他家去吃个冰淇淋?柠檬味的还是芒果味的?或者又是……顺便路过某个篮球场,来一场久违地却或许不怎么令人怀念的1 on 1?
好像哪一样都不对。
于是黄濑组织了一下语言,想尽量平静地表达一下他现在准备回神奈川了小青峰我们有缘再见我下次请你喝饮料——之类的话。他看着对方的背影正在努力让自己尽量不要想起前两天的那场篮球赛,自己因为体力透支而狼狈地摔倒在球场上,灯光刺目地让眼睛生生地发疼泪水几乎都要积聚在一起顺着汗水一起流下。而对方就站在眼前,居高临下地却也不是在俯视着自己,似乎根本没有看着自己。他站在那里就好像站在一切的光源处一样。
“胜者对败者说的话一句也没有。”
熟悉到让人都不想去回忆的声音,他现在也在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去回忆,但他却又在拼命地回忆,或者说在催眠,“不会再憧憬了”去一遍遍地重复给自己听,他觉得他才能停下脚步不再跟着那家伙的背影走—--
“那啥小青峰——”
“为什么不拒绝那个女生的告白?”
经验与事实都这么证明,青峰对他来说,实在是个过于意外的存在。
组织好的语言才冒了个头就被预想之外的话语打断,震惊之余两个人的脚步倒是都没停下,只是思维暂时停止运作了几秒钟的黄濑只能给出“……哈?”这样根本算不上回答的回答。
“你不是一直都会拒绝吗,女生的告白。”
青峰像是很不耐烦似地最低限度地解释了一下,那语气就像是初中的时候他问自己“刚刚为什么要传球而不是直接去灌篮”似的,比起说是质问不如说是稍稍带了疑问语气的肯定句,青峰从来不需要向自己询问些什么,所有的问句也早已有了答案。
——小青峰你把女孩子的爱慕之心当成什么了啊。他想这么说的,类似的对话似乎也曾经发生过,不同的地方相似的场景,他跟在青峰后面看着他的背影一直往前走,唯一稍稍的不同就是制服换了,仅此而已。
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又像是声带突然被人割掉一样地无法发声,说不出口,就只能咽回去。他想了想决定正经地解释一下,虽然对方会不会听就是另一个次元才会有人去管的事情了。
他说,那个女孩子看起来很可怜啊。如果我就那么直接拒绝她的话不是很可怜吗?
“你拖拖拉拉的她不是更可怜。”
“……小青峰原来也会这么考虑别人的感受啊。”
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说出这句话了,然后才觉得不太对劲,可自己还没开口话又被对方抢了去,“反正她们就是想听你说拒绝吧。”
——她们是有受虐心理吗。
然后黄濑有些悲伤地发现自己其实也差不多。
×××
在想起那家甜品店之前黄濑甚至有种自己真的要这么跟着对方一路走回他的学校了。然后那家甜品店就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之前来东京拍广告的时候有人请自己吃过一次,恰到好处的甜度和挺不错的装修让他一直记挂着那家店。他看了看周围,车站,没什么人光顾的公园,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人。
好像就在这附近呢。
他又一次抬起头看向距离自己不远只有三步距离的人,回忆一下并不遥远的初中时代,他喜欢吃的东西?小卖部的热狗面包,烤肉,概括来说,高蛋白质的食物——总之,绝对不会是甜食。
“小青峰——”
对方因为自己的声音停了下来回过头,小小的动作让黄濑都觉得有些意外,似乎以前自己每次跟在他后面想叫住他都叫不住非得小跑上去站到他面前拦住才行。
“……我请你吃东西吧?”
×××
在经历了一番可以说是艰苦斗争的挣扎之后他们最后还是在甜品店角落里的一张双人座那儿坐了下来。当然,“骗小青峰到甜品店来”这个挑战也让黄濑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他整了整刚刚被狠命地拉扯过的衣领,带着胜利的笑容看向对面的人。
“小青峰要点些什么?”
“水。”
“欸?这太浪费了啦,这家店的黑森林蛋糕很好吃——”
“闭嘴,黄濑。”
×××
“您的马卡龙。”
扎着马尾穿着制服似乎是打工的女孩子把那装着五颜六色的法式小圆饼的碟子放到桌上的时候黄濑觉得对方一直在盯着自己看。然后视线转向坐在自己对面已经喝起了那杯没有任何甜度可言的冰水的青峰,又转向自己。似乎犹豫了很久又挣扎了很久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难道是想找我要签名吗?
他很理所当然地想着,拿起了一块粉红色的马卡龙送到嘴边,带着草莓味道的甜味在嘴里弥漫开来。总觉得比上次来吃的时候还要甜。毕竟这是胜利的果实啊——他有些得意,虽然这个胜利也就是猜拳的三局两胜的两场胜利。
而那个败者正坐在对面,一脸不耐烦地喝着水。放学后的甜品店,可惜玻璃窗外面也没有恰当好处的夕阳之类的来装点气氛。不过小青峰的话,估计也不适合“像一幅画一样”这种形容吧。从以前起就是这样,恋爱啊约会啊这种和运动同样充满着青春气息的词汇跟这个人就没有半点缘分,没有什么会比篮球和场上挥洒的汗水更适合他,从以前起就是这样——这个“曾经”是他的憧憬的存在,青峰大辉,小青峰,就是这样的人。
莫名其妙的回忆之间那个草莓味的马卡龙就被自己咽下了肚,习惯性地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然后下一秒,倾倒的水声就打破了这两个人之间难得悠闲而安静的气氛。
那杯冰水倒翻在了对方的衣服上。
这个突发事件让黄濑也有些愣住了,接着又在看到青峰因为不快而扭在一起的眉毛他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小青峰你真是个笨蛋啊。”
“谁是笨蛋啊你个单耳环。”
熟悉的称呼让他小小地分神,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头发已经湿哒哒地黏在了脸上,冰凉的水珠顺着脸侧滴在了餐桌上还差点就殃及那碟马卡龙。很显然,他成了那杯冰水里剩下的半杯水的受害者。
只是他却忽然很想笑,连自己都无法说清楚理由地。
什么也没有改变。他有种错觉,所有的一切都和以前一样。中学的时候他被一颗篮球毫不留情而又刚刚好砸到头却加入了篮球部,很快成为了正选却天天缠着某个人来一场永远都不会胜利的1on1,训练结束后偶尔会一起走一段路。有时候是篮球部几个人浩浩荡荡地有时候只有两个人。背景是夕阳背景音乐是自己喋喋不休的搭话,以及对方偶尔几声回应。再有的时候会一起去快餐店或者便利店买点吃的,猜拳输了的那个人请客。黄濑曾经无数次试图把青峰抓到自己喜欢的某个甜品店去却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黄濑啊。”
“第二天,篮球队训练照常。一到场馆里就遇上神秘兮兮地凑上来的森山前辈。你昨天放假去哪啦?”
东京。他老老实实地回答。
“去约会了吗!?”
他看着这位前辈似乎非常期待的眼神,刚想回答说我只是去拍广告了——顺便遇上以前的同学一起吃了个甜点还被泼了一身水—--
然后他却迟疑了一下,被那双闪着光芒的眼睛注视了三秒钟之后,黄濑这么回答。
“是啊,去约会了呢。”
Fin/ Words by 煌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