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rroding Ash。
*给薄樱鬼本《乱世繁樱》的Staff文。
现代paro注意。
青霉素。
时光才是这世上最荒谬的东西。
01.
浅草的今户寺。
动荡着整个日本的战乱不知不觉已经接近了一个中点,没有悬念的天平朝着一个方向不断倾斜着。不知是否是受到了那弥漫的硝烟气息的影响,这以本应相对平和的,浅草寺为中心的小城今年的冬天来得比往年更早,且那寒意也泛着些许的冷酷。
那京都也是同样,讽刺的是那禁门之变的火焰焦灼的痕迹在仍未褪去,却不会带来丝毫暖意。
在百年前的大阪终于等到这个天下的德川幕府终于被百年的岁月腐蚀殆尽,从内部到外部,在西方驶来的黑船的撞击下,已经是摇摇欲坠。
然而便是这样的时代,让被禁锢在皇城中的傀儡天皇触及了权利的外壳,不愿与那幕府一同腐烂至底的武士举起被西洋炮火洗礼过的武士刀。然而那些已被安逸磨去了棱角的带刀人注定沉没在变革的海洋中——法国人佐幕的坚持被时间证明了他一如欧洲战争时的盟约那般脆弱可笑。
这场战争的结果早已注定,纵然历史总会被许许多多的意外扭曲其所谓必然的轨迹,但很显然,那如同腐朽贵族一般的幕府并没有想去抓住那意外——从德川家康的三河开始延续的等待的这个习惯,终让他们在等待中枯死。
然而就是这样的时代,然而就是这样的战争。
他们仍然举起了剑,历史中的叛逆者,新选组。他们举起剑,为幕府而战,为信念而战。
毁灭前的倒计时罢了。
今户寺里仍然穿着单薄和服的棕发青年站在依靠在寺门的柱子上,似乎丝毫不介意寒风的侵袭,只是靠在掉了色的红色柱子上,不停地说着。
“阿一,我们是不是很傻呢?”
最后他这么问道,话语的最后带上了几声有些痛苦的干咳。新选组曾经的天才剑客,新选组曾经最锋利的刃,如今却沦落成如此——用沦落似乎不太合适,但这境况确实有几分相似。
“……快点进来吧……很冷了。”他的身旁传来一个听起来似乎有些冷漠但其实带着关切的声音。穿着一身比较合适宜的冬衣,颈间还围了一条白色的围巾,紫色的长发衬的他的肤色有种病态的白,似乎他才是病了的那个人。
“回答我,阿一。”
然而冲田总司却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他的劝告似的,转过身来看着他,棕色的发丝有几缕随着风微微摇动着,脸上挂着无所谓般的笑容,从他角度看去,一瞬间以为那个人将要消失。
“……总司……”新选组三番队的队长斋藤一坐在那里,看向面前的男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张口唇边只溢出这样的字眼。
1867年的冬季。
——咳、咳咳咳咳……
撕心裂肺般的干咳声打破了他近乎神游的状态,斋藤一几乎是下意识的站起身向前走去要扶住冲田总司,却在碰到他前被一股带了疯狂的力量挡了下来。
“别碰我。”总司抬起头,翠绿色的眸子里溢满了恨意——但是不是针对他的,“离我远一点,阿一。”
1867年的冬季,从那黑色的诺亚方舟撞开日出之国封闭的门开始上演的,或许早已注定了结局的战争,被血染红的帷幕终于将要落下。
02.
日本东京,某家私立医院。
“阿一……”
纯白的单人隔离房中,戴着口罩躺在病床上的人别过脸,看着坐在身旁一脸冷漠的人笑得没心没肺,只是那声音因为隔了一层厚厚的布料听起来有些沉重。
“阿一冒着被传染的风险来看着我真是好感到……果然还是离不开我吗?”
带着沉重感的沙哑嗓音陪着违和的上扬语调和轻佻话语,完美的让一旁的斋藤一没有表情的脸微微的扭曲,或许还带着几丝红晕。
“这是副长的要求。”他的语调仍然波澜不惊。
“别这么叫土方那家伙啦,阿一你是哪个时代的人?”冲田总司仍然笑着,翠绿的眸间也满是笑意。
斋藤一知道自己说不过这个人,于是转过头不再看向身旁全身上下都弥漫着不正经的男人。
冲田总司是在上个星期一次风纪的会议后倒下的,诊断的结果是浸润型肺结核,发现的较早,并没有什么危险,用青霉素治疗后就在这家离学校较近的私立医院留院观察了。
而斋藤一就是来隔离室探望的。
21世纪的肺结核并不是什么可怕的病,19世纪的亚历山大•弗莱明因意外发现了那一度可以说拯救了世界的特效药,即使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效果也在逐渐减弱,但对于这个疫苗防控已经基本成熟的现代,肺结核或者说是肺痨的确不是什么太过严重的病症。
比起过去的日本。比起那个肺结核是被称为不治之症的时代。
03.
冲田总司自从住进今户寺疗养后便开始做恶梦,开始的几天每晚都要被恶梦给吓醒,半夜坐起来,看着黑暗狭小的房间一个人发呆直至天亮。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情况逐渐好转,虽然恶梦仍然缠绕着他,但至少不会被吓醒,有时候在恶梦中他还会嘲讽自己,连第一次杀人后的那个晚上都没有做过恶梦,现在放下了刀却恶梦频频。
他开始梦到自己杀人时的场景,在新选组时,挥剑,斩人,鲜血喷溅了他满身,然后他来到了地狱,死在他刀下的亡魂围住了他,苍白腐烂的脸上净是血泪,沙哑的声音喊着偿命。
冲田总司并不害怕这个,皆是乱世中的人,不是你死在我刀下就是我死在你刀下,除了血是温热的还真找不到什么温暖的东西了。
然后他梦到自己死了,他似乎已经是一缕灵魂漂浮在了半空中,看见自己那具被该死的肺痨折磨的不行的尸体。而后画面跳转,背景变成了坟地,大概是乱葬岗,周围寂静的可怕,他看见自己的墓碑上只是草草的刻上了一个名字,当然不能张扬吧,他想,毕竟现在的局势他也有所耳闻,这种关头如果将自己死亡的消息泄露出去那么对新选组来说无疑是自掘坟墓——或者也可以理解为他们想集体来给他陪葬。
这还真让人感动,梦里冲田总司这么想,他不禁开始佩服自己的镇定了。能够这么毫不在意的评论自己的死亡,或许他真的是在期待死亡了吧,比起闷在这里受着病痛折磨想着踏上战场却发现自己已经窝囊的连拿刀的力气都没有了。比起这样,倒不如死了。多么轻松的字眼。
接着他看见一个陌生的身影,确切来说,是感觉有几分陌生的身影——就那身影本身对他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似乎从小就和自己待在一起,一起练剑一起进入新选组一起跟着近藤先生出生入死的斋藤一。这样的认知让他觉得有些苦涩,血像是涌上了喉间,一种很难概括的感觉同时可堵着,嫉妒他还能上战场而自己只能窝在这等死?担心他们现在的安危?或者是思念?还是别的什么,可能都有。
只是这种想法马上就被打碎了,玻璃一般,碎片洒了满地。
他看见那似乎十多年都向来是面无表情的紫发青年在哭。透明的泪水不知为何格外刺眼,思绪的碎片尖利的割伤了人,他似乎能感受到疼痛,那疼痛挤压着他,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声音却也被压迫着了。
他也正是被这样莫名的疼痛惊醒的。
半夜从噩梦中醒来,睁开眼只有昏黑的颜色印入眼中,思绪仍然是混乱的,那种疼痛仍未褪去。这样呆愣了好一会儿冲田总司才反应了过来,慢慢坐起了身,单手扶住了额头。随后他站了起来,走到房门前直接拉开了门走了出去,踩在冰冷的木板上寒意全方位的袭来,走了几步他在另一扇门前停了下来,吸了一口气却差点被初冬已经过于冰冷的空气呛到,他伸手轻轻拉开面前的门,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因为他深知房中的人异常的浅眠一点点的声响都可能吵醒他。冲田总司借着有些昏暗的月光向房内看去,斋藤一安稳的睡在铺上,紫发有些凌乱的散着,比起还在新选组时看到的样子消瘦了些许,其他倒是都没有变。不过其实也没有分别很久,只是日复一日等待死亡的这种日子让他觉得时间太过漫长罢了。
他就这么站在门口看着斋藤一,几乎是毫无理由的。然而也只是看着。他自己比谁都清楚肺痨这病有多么可怕,如果可以甚至不想答应留他下来住宿,所以他只是看着,血似乎又从喉间涌了上来,难以抑制的痛痒,于是冲田总司又合上了门,依旧没有声响,然后背过身去,右手掩住了嘴无声地咳起来,马上右手便被什么温热的东西沾湿了。
他垂下手,依靠着那扇纸门,四周的一切都寂静异常,他觉得自己的声带好像一时半会恢复不过来,于是做了个口型,无声地向房中说了些什么。
04.
斋藤一刚推开单人病房的门就听到他们副长的怒吼声。
“你小子不想出院了是不是!”
“哎……比起出院被土方先生你差使,还得被迫观赏你被那谁谁谁调戏,阿一又被你差使半天见不上他一面,我还不如待医院里看护士姐姐对我笑等阿一来陪我划算呢……”
“很好老子现在就把你揍到太平间!”
然后是原田他们劝阻的声音。似乎还连带有花瓶掉落下来碎掉的声音。
护士会来骂的吧……还站在门口的斋藤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么想。
“阿一~”最先注意到他的是似乎正准备抄起枕头来格挡的总司,听到这声音,被呼唤的人只好认命的走了进去顺便躲过了不知为何会飞向他这里的药盒。
“阿一你看土方先生欺负病人呐。”这么说话间某个名叫冲田总司的生物笑得一脸狐狸样好像根本他才是欺负人的那个,不过事实上来说他也好像确实是欺负人的那一个。
“总司,别闹了。”
仅有简短的一句话。还躺在病床的人小小的抱怨了一声倒也安静了下来。
克星啊克星。这俩人不结婚真是对不起世界对不起人民。一旁的新八这么想到。
“真是的,热闹成什么样,总司不是肺结核吗……”观战了许久的原田摇摇头出声提醒道。虽然不是什么大病好像也不太会真传染,但怎么说都还是个隔离病。
“你们难道想丢我在这发霉吗……”
“不是还有个陪你嘛。”一脸不负责任的指了指刚刚坐下的斋藤一,“那我们就先走啦,再待下去护士小姐都要生气了呢。”
……难道护士小姐比我重要吗你个重色轻友的。冲田总司是想这么吐槽的,但是转念想想有阿一陪着的话,其他也就无所谓了?
于是他什么都没说目送那些来探望他的人离开的背影,顺带在门被带上的时候挥了挥手。
刚刚还吵闹着的病房重归安静,只剩下两个人。
“阿一来给我削苹果吧。”
靠在枕头上他一脸“我是病号我要求服务”的表情对着病床边的人说。
“你病也好得差不多了吧。”
虽然这么说着,斋藤一仍然是拿起了床头柜上刚刚居然没有遭殃的苹果和水果刀,拿在手上,熟练的削了起来,淡红色的苹果一圈圈的落下,煞是好看。
“是啊……快好了呢……”窝在床上的人似乎不满足一般叹了口气,“我还没休息够呢,一回去估计又要被土方先生要求去做这做那的……风纪委员哪有这么多事啊。”
“抱怨也没用。”十分简洁的化解了他的话语,沉默的斋藤一总是那个混世魔王般的冲田总司的克星,这一点人尽皆知,当事人之一似乎也乐于其中,当事人之二的想法不得而知。
这时苹果已经去了皮,带着香甜气息的果肉暴露在空气中,斋藤一用水果刀切下一片,插在刀尖上,送到某人的嘴边。
“果然阿一对我最好了呢。”仍旧保持微笑的表情他前倾身体把那小片苹果含到了嘴里,然后忽然变本加厉一般再往前倾去,就这么直接吻上了那个给他喂苹果的人。富士红苹果脆甜的味道蔓延开来,带着口腔中的温度愈加甜美。
只是一个浅吻,马上冲田总司就靠回了床上,笑容比刚才更加灿烂,翠绿的眸子中清晰的倒映着某人绝对是害羞了的表情,虽然看起来与平时也没什么差别,但冲田总司能明显感受其中的差异。
“别担心,传染给你的话,我会负责照顾你的。”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在自己眼前闪耀着,上面还沾着苹果汁。
“阿、阿一你冷静……”——谋杀亲夫是不好的……当然这句话被扼杀了,否则被扼杀的就是他了。
——不过这样……真好呢。
他突然这么想。昨晚他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肺结核竟然病死了,然后阿一参加了他的葬礼,似乎哭了。这样的梦境。明明很荒谬却像真实的一样。
05.
“一路小心哟。”
第二天他带着黑眼圈到寺门口去送马上要回到新选组或者说回前线战斗的三番队队长,穿的依旧是在组里常穿的那件和服,好像现在根本不是冬天。
被送行的人回头看向他,什么都没说就转了回去,冲田总司摇摇头想哎呀阿一还是这么冷漠啊,然后他听见斋藤一的声音从前面飘来,似乎轻不可闻却又真真切切的让他听了清楚,他说,再见。
之后紫色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视线范围内,冲田总司抬起头,觉得全身都有点冷的僵了。
还真是霸道啊,居然对他说再见。
他低下了头,止不住的咳了起来,鲜红的血顺着下颚滴落到冰冷的地上小小的晕开。
明明该说永别的吧?
1867年的日本,冬季格外寒冷。
1868年,新选组一番队队长冲田总司肺痨不治,死于浅草。
06.
“阿一……我昨晚做了个梦啊。”
某个即将出院的病号今天仍旧窝在医院的床铺上,对仍旧在放学后来探望他的某个同学这么说道。
然而冷漠的同学没有搭理,仍旧看着手上厚厚的书。
“我梦到我因为肺结核死了呢。”
“你明天就出院了。”冲田总司看见书后的人轻轻的皱了皱眉。
“啊不是……我说认真的呐,好像不是现代……”他顿了顿,继续道,“大概是几百年前的时候吧?我得了肺结核,然后就死了。”
冲田总司停下了叙述,却发现斋藤一仍旧没有理会他所说的话,于是他决定继续说下去。
“我还梦见了你啊……来参加我的葬礼,还哭的很伤心的样子呢。”
虽然叙述间有夸张成分……
“现代也真好呢,那个谁提取了青霉素……虽然现在的效果不是那么神奇但是也不至于让人就这么死于肺结核……”
“要感谢的话感谢亚历山大•弗莱明,他发现了青霉素。”
没有什么起伏的声音响起,好像是在做教科书注解一般的说着。
冲田总司笑了笑,伸出手直接抓住仍藏在书后的某人直接倒向他,似乎有些笨重的书掉了床,发出哐当一声小小的抱怨。
“是啊,真要感谢那玩意呢……”
“如果没有它,现在阿一就会因为我的死而伤心了呢。”
END
(后记删了。不过梗来源于一次误诊ww肺炎被讲成肺结核,吓我一跳……)
2010-7-6凌晨梦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