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rroding Ash。
※Warning
1.非常病的半架空设定下,cp分别是礼猿/美猿/秋伏的三个短篇小故事。
2.角色死亡/剧情捏造/OOC要素含有。
请确定ok的话再继续吧^q^
虚言症と依存症
01.冷凍庫の中に隠したキー
(このまま、海に沈んでも 何一つ汚されることはありませぬ。)
「叮」的一声,是十五分钟前设置的烤箱定时的提示声音。伏见站起身,转身走到烤箱的面前,俯下身,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还未完全停下的烤箱,咔哒咔哒的机械声伴随着四溢而出的香味运作着。他又这么盯了几十秒的时间,那烤箱后续运作的声音终于停下。伸出手,拉开了烤箱的柜门,也懒得戴什么手套直接就拿着配套的底盘钳把那放着模具的底盘钳制拿了出来。看得见形体的热气和看不见形体的香气一同往上冒。
心形的铝制模具中,是巧克力色的蛋糕。膨地松松软软的巧克力色的表皮让人莫名有种想要戳下去的欲望。
于是伏见真的就那么做了。他用右手拿着烤箱的底盘嵌来夹着那滚烫滚烫随便摸上去一定会把皮都烫下一层的黑色底盘。而左手则直接从那烤好的蛋糕的表层,直接捏下来了一块,刚刚烤好的蛋糕总归是烫的,不过还在忍受范围内。他让那一小块的蛋糕的热气在空气中发散了一会儿,才放进嘴中。
还是有点烫。天生似乎比别人都格外来得怕烫一些的舌头发出了警讯,他不由自主地嘶了一声才习惯了那热度。然后才想起来嚼那块小小的蛋糕。
巧克力的甜味在口中蔓延开来,甜度适中。松软的感觉刚刚好,没有苦涩的碱味,很好,泡打粉的量也是刚刚好。
虽然并不会因为这点事情而洋洋得意沾沾自喜。但说实话,伏见心里还是会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成就感的。虽然这种连奶油装饰都没有,只是最简单的低筋面粉鸡蛋可可粉蛋糕油糖霜和淡奶油打发而成的巧克力蛋糕并没有办法让人违心地称之为艺术品。但是他心底却莫名地涌上那种相仿佛的成就感。
就像过去——当他用刮刀刮去多余的油画颜料的时候。或者直接用那把刮刀沾上气味浓重的丙烯在画布上涂抹的时候。鼻腔里被颜料混合时的气味充满——然后,那画布上的颜色终于拼成一幅完整的图画时。
那几乎是相同的感觉。
「伏见君,这样可不卫生啊。」
简直说是煞风景也不为过的声音打断了伏见沉浸在其实也算不上美好的回忆中的思绪。他有些不满的抬起头,被遮挡在厚厚的镜片之后的视线与那个声音的主人的双目交汇。
「……你觉得脏就不要吃啊,室长。」
他一面说着一面把烤盘放在了眼前那张不算大的方形餐桌上。大概是因为一只手端着那烤盘发了会呆的缘故,手腕都有些发麻的感觉。
「我并没有这么想哦,伏见君。」
Scepter4 的室长这么说着。低头看了一眼烤盘上那个被装在心型模具中缺了一个角的巧克力蛋糕。
「麻烦给我根勺子吧。」
「啧,室长你还真是麻烦。」
就算心里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自己的直属上司,或者说,这个男人的手中就掌握着自己的命运也不为过。即使这样,伏见还是会经常忍不住地在对方——这个名为宗像礼司,可能比谁都要注重礼仪,爱好是茶道与拼图这样的老年人活动的男人——的面前,作出一些再失礼不过的举动。
不过这也是建立在某种确信的基础上罢了。
伏见刚刚准备转过身去厨房里找把勺子,无意间视线就落到了宗像的身后那个木柜上。准确来说,是那个木柜的其中一层。
那个木柜看起来是个书柜,因为除了那一层之外,其他的每一层都被排列地整整齐齐的书本给塞满。那些书脊就像是什么排列整齐的士兵,似乎随时都准备列队拔刀,真是无比符合宗像礼司这个人性格的书柜啊。
除了那一层之外。
那一层并没有放书。取代而之的,是一个木制的笔筒,而那笔筒里的东西,对于伏见来说,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画水彩时用的笔,好像已经沾了灰的碳棒,素描用的铅笔,几支看起来已经有些干瘪的颜料,以及,油画用的刮刀。
那些被时间洒上了灰尘的东西,与记忆的角落相重叠。
「……怎么了吗?」
宗像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只是看他一动不动的样子似乎有些担心,伏见也没回话,直接往前走了两步,经过那张并不大的方形餐桌,站到了宗像礼司坐着的那张椅子旁边,也就是,那个木柜的前面。
他伸出手。没有玻璃门遮挡的木柜的第三层。伏见朝着自己的记忆中的事物伸出手,直到手指碰到那刮刀的手柄。
「伏见君。」
宗像转过了头,伏见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他觉得自己轻轻握住那只沾灰的油画刮刀的手指有一点,有一点点地颤抖。
在害怕什么呢。
伏见没有理会宗像那感觉有点灼热的视线。拿起了那把刮刀,转身,走到厨房的流理台边上。打开了水龙头,把那把刮刀放到倾泻而下的水流之中,仔细地冲洗着。
考虑到他们的室长某种意义上有点轻微的洁癖所以他甚至挤了一点点洗洁精来洗那把看起来其实只是沾了点灰尘的刮刀。
而宗像就这么。一直注视着他,看不到,但是感受地到。
不知道用了一分钟还是两分钟的时间,虽然伏见觉得时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了几千年。不过,那也只是错觉罢了。
转过身,随手从流理台上抽了一张餐巾纸擦干了上面的水迹,已经有些陈旧的刮刀的刀头不论怎么洗也不可能变得崭新地发亮。不过至少应该算是干净的吧。
他重新走到了餐桌前,心型模具里的蛋糕已经凉了不少。伏见就这么直接那把刮刀,就这自己刚才撕下来的那块缺口的地方,心形的中央,就这么挖出了一小块蛋糕。
然后他把那把刮刀伸到宗像的面前。
油画刮刀这种东西啊,虽说是「刀」但其实却一点也不尖锐,非要说的话,比起那种可以割断人的舌头的小刀,他倒更像是一把变形了的勺子。
无力的。无法伤害任何人。只能把多余的油画颜料刮掉或者作为笔的代替品来使用的刀具—--
但是他的本质仍然是刀具。如果使用他的人带着恶意,用力地戳下去的话,或许也能够割破皮肤,让血液从小小的伤口里渗出的吧?
而现在,伏见猿比古手上的那把油画刮刀的上面,则是一块快要冷掉的巧克力蛋糕。
宗像礼司看着那块送到了自己嘴边的食物。看起来像是考虑了一下,最后还是张开了口,于是伏见也把手伸得更长了一些,把那块蛋糕直接喂给了自己家那位室长。
「……恩,很好吃。」
几秒钟的沉默之后宗像作出了这样的评价。
「反正……吃完淡岛副长的特制料理之后吃什么都会觉得是人间美味的吧。」
对方毫不掩饰无比直接的夸奖让伏见也有些一愣。虽然他比谁都清楚宗像礼司向来就是这种性格。不吝啬夸奖这样的「糖」,但也不会忘记名为「惩罚」的鞭子。
糖与鞭子的运用,或许这世上也没有几个人会比宗像更为熟练吧。
早就亲身体会过的伏见比谁都清楚这点。但是宗像是宗像他是他,就算在一张床上睡过了性格这种东西也不会互相影响到水乳交融,所以伏见还是伏见,对于所有拱手送到他面前的好意都会抱有半分警惕半分害怕而推开一些的伏见猿比古。
所以他扭过了头,语气有些别扭地说。不过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说实话他也好几年没有做过这种东西了,就连低筋面粉和泡打粉的分量都是凭着感觉放进去的,不过作出来的东西倒是很成功。就像花了几个月时间修修改改油画颜料干了又再次刮掉,刮掉了又重新抹上终于完成的画作被人称赞时一样不会在嘴上承认的高兴。
「伏见君会擅长做这种东西我也挺意外的呢。」
「……室长才是吧,家里有烤箱就算了,为什么做蛋糕的材料都会有啊……」
伏见已经坐到了宗像对面的椅子上。顺手又用那把刮刀挖了一勺蛋糕,本来就已经残破不堪的心型更加不成形状。
伏见想起了大概距离现在两个小时前的事情。Scepter4 的下班时间,难得没有加班也没有麻烦的下属(比如道明寺和道明寺和道明寺)给他的额外负担。他关了电脑收拾了东西准备回自己那间小小的单人宿舍。放在桌上的终端机就开始嗡嗡作响。
液晶屏上显示着「室长」两个字。啧。他习惯性地咋了咋舌,心里是十万个千万个不想接,经验告诉他如果接了电话就别想早早回宿舍躺床上休息了,各种意义上的。他考虑了一下要不要干脆装作没听见,但是他上次没事干把手机铃声设置成了秋山在卡拉ok 里唱歌时的录音,那实在不是什么可以简简单单就无视掉的声音。
于是魔音灌耳之下他还是接起了电话,一面按下通话键伏见一面想过俩天一定要换掉手机铃声,换什么好呢,啊啊不知道室长唱歌是个什么样子……
「伏见君,你现在在哪里?」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伏见一瞬间很想回答说他不小心穿越时空去了异世界拯救地球了不在这里所以别找他。不过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现实里的伏见老老实实地回答,我还在办公室刚准备回宿舍……
「那么,直接到楼下来一趟吧,我在下面等你。」
说完电话就被切断了,只剩下忙音滴滴滴地作响,也不给他时间说声好或者不好。啧。他咋舌,收起终端机就转身离开。宗像礼司对于他某些行为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及近乎于宠溺的默许在S4 人尽皆知,但也不代表他可以放青之王的鸽子还全身而退。
于是五分钟之后他看到了站在属于S4 那座大楼的门口正抽着烟的宗像礼司。
「来得还真快啊。」
宗像看到自己来了就掐了烟。伏见并不习惯烟味,不知道是不是他自作多情,总觉得因为自己,宗像也很少会在他的面前抽烟。
「……有什么事吗室长。」
伏见觉得今天的室长看起来有点虚弱。
「刚才有点事情和淡岛君喝了杯茶……」
好了,已经有答案了。
如果要把这位青之王的弱点做成一个表格列出来的话,那么那个表格的第一位肯定是「淡岛副长的红豆沙」。
伏见在心里窃笑了一下。一半是庆幸自己没被喊去面对红豆沙的地狱一半是因为宗像的遭遇。
「所以室长才在这里一个人抽烟吗?」
宗像并不在意自己这句带了几分调笑意味的话,他把那还剩一半的烟直接扔到了垃圾桶里,走到自己面前。身边似乎还环绕着几丝淡淡的烟草味道。伏见讨厌烟味,但意外地他不怎么讨厌宗像身上的烟味。
「伏见君。来我家一趟吧。」
「……哈啊?」
本来他以为宗像喊他下来无非是又要他去处理什么麻烦的工作,意料之外的答案让他愣了一下。
「怎么说呢……觉得突然有点想念伏见君做的菜?」
×××
属于宗像礼司的这间私人公寓伏见并不是第一次来。只是距离上一次走进来已经隔了几年的时间。装潢倒没有怎么变,仍然是一看就是宗像的品位。虽然感觉挺久没人在这里住过了但所有的家具还都是那么一尘不染。
「……给室长做饭也可以算是加班时间吗,我要申请加班费的。」
「可以啊。」
伏见叹了口气,干脆也懒得废话直奔主题,他走到和餐厅连着的厨房里的那座冰箱前,拉开门,食材种类意外齐全,居然连可可粉淡奶油之类的东西都有。难道室长平时也做饭吗。他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宗像礼司围着围裙站在炉灶前的模样,差点就笑出了声。
他在脑子里考虑了几道做法简单的家常菜。转过头想要确认一下厨房里是否有足够的调味品,却意外地看见了旁边的流理台上放着的一台黑色的烤箱。
「……烤箱?」
「怎么了吗,伏见君?」
「……没有,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室长你还会……做甜点?」
就算能勉强想象出来宗像做饭的样子他也怎么都无法把记忆里那个喜欢喝苦到不行的抹茶的室长和那种精致的甜点联系到一起。
「不会。」
答案斩钉截铁。哈啊?不会做甜点你买什么烤箱钱没地方花吗,这些话语还没说出口,向来转得很快的脑子里就有了推论。
啊啊,是了。就算是像他们室长这样的人大概也会有一个两个交往对象之类的吧。这种私人公寓大概也是为了她们存在的?女孩子喜欢做甜点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说不定就算是宗像,如果是女孩子饱含心意亲手做的巧克力的话,也会吃下去的吧。
至少肯定比淡岛副长做的巧克力好吃。
伏见心里莫名其妙地有些不爽。但他什么也没说。心里已经把自己的推论默认当成了事实。这算是吃醋?不算吧。
当然不算了。
「室长。」
「……恩?」
「你要……吃蛋糕吗?」
×××
「伏见君?」
宗像的声音打断了他短暂的回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那模具里的巧克力蛋糕已经被自己用刮刀戳地乱七八糟。不过对方似乎并不介意。
「啊?」
「你上次做这个东西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意义不明的问题。不过伏见还是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下,时间倒退,倒退回他加入S4 前的时间段,再倒退,他短暂地住在宗像家里的时候的记忆,再倒退,下意识地选择跳过了某一个部分。然后,记忆回到了中学的时候。
「……几年前?好像是中学的时候……」
「那还真是挺久以前的事情呢。」
「是啊,我自己都觉得惊讶我还记得怎么做这玩意儿……」
「不过,很好吃呢。」宗像又一次毫不吝啬地说出了夸奖的话语,然后又像是想要补充说明一样思考了一会儿,又说道,「说不定伏见君很有当西点师的天赋呢……就像你画的画一样。」
某个关键词让伏见握着那把油画刮刀的手轻微地颤抖。但是他尽量装出一幅没有丝毫动摇的样子。抬起头,让自己的视线对上对方。同样是遮挡在厚厚的镜片后面,那双像是有什么神秘的魔力一样的双眼。
就像是被那双眼睛蛊惑了一样,被施了什么魔法一样,他觉得自己手腕的轻颤也停止了。
「那么再来一块吧……蛋糕。」
宗像这么对他说。
「……自己去拿勺子啦。」
他这么说着用手上那把刮刀舀了一小勺蛋糕直接放到了自己嘴里。完全忘记了这好像也算某种间接接吻的行为。
已经冷了的蛋糕说句实话没有刚才刚出炉时那种浓郁的甜味。而且,那把刮刀放在舌头上的冰冷金属感也不好受。他把油画的刮刀从嘴里拿出来,巧克力的味道覆盖了那让人不舒服的金属味。
「伏见君。」
他抬起头发现宗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了身,那张桌子的面积并不大,对于身高有一米八五的宗像来说更是如此。
于是对方站起身再俯下身,就能轻而易举地吻到他。
事实上对方也这么做了。突如其来的吻让伏见差点忘记了呼吸也忘记了抵抗。
对方的舌头轻而易举地入侵。其实那或许也算不上接吻,因为宗像只是把还含在自己嘴里的巧克力给用舌头给抢了走而已。顺便,在自己口中留下了他的味道。
然后宗像放开了他一会儿,似乎是把那块蛋糕给咽下去了。过于靠近的距离反而让视线有点模糊,但至少他可以看清楚宗像脸上一如既往的笑。
事实证明他们的室长大人笑的时候往往没什么好事情。还没等伏见开口说点什么他又一次被吻上了。这次是货真价实的接吻。宗像礼司式的。对于他来说,应该已经习惯可每次都还是觉得快要窒息的接吻。
明明只是接吻却感觉大脑要缺氧的感觉很不好受,跟向来都会给自己留下一定的空间和距离的处事方式完全不同,宗像的吻里面充满着占有欲以及侵略性。每一次伏见都觉得下次总能习惯的吧但每一个下次都是同样的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放开了手上握着的那把有点危险的油画刮刀,两只都空出来的手环上了宗像的脖颈,寻找一点点支撑的平衡。
眼镜好碍事……更何况还是两幅。他想,但是已经没有多余的注意力去把自己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拿下来了。宗像体贴的在自己真的要窒息之前结束了那个吻。抬起头稍稍拉开一点距离,保持着被自己环着的姿势俯视着他大概很狼狈的表情。
「多谢款待……果然很好吃呢,伏见君亲手做的蛋糕。」
宗像说这句话的时候口气仍然是游刃有余的,似乎刚刚的深吻完全不需要消耗氧气。伏见有些不甘心地撇了撇嘴。
「……你是……哈啊,想要连我要一起吃掉吗?室长。」
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发言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暗示意味,他这么说。话语间还夹杂着后遗症似的喘息。
「是呢,如果可以的话,我还真想把你吃掉啊,伏见君。」
「……那就这么做如何?」
「你今天还真是格外地主动啊。」
伏见也觉得今天的自己有哪里不对劲。但他也说不上原因——那原因或许被埋藏在那段他总是会自动跳过的回忆里吧——总之他现在说不清原因。是因为那把沾了灰尘的油画刮刀和那些画具吗?还是因为,那并不应该存在的嫉妒心呢?
他现在不想管那些。
「这样啊……那你是想把我囚禁起来还是怎么样呢室长。啊啊……干脆这样就这样把我杀掉如何?头砍下来手和脚砍下来心脏也挖出来煮熟了放在一起……就这么真的把我吃掉怎么样呢?这样我就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待在你的身边了呢……是不是很不错呢,室长?」
连伏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等意识到的时候那些话语的尾音已经漂浮在了空气之中。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曾经……在什么时候。也说过这样的话来着?
啊啊想不起来了不想想起来。不可以想起来。不能想起来。
宗像依旧保持着俯视的角度看着他——嘴角边的笑容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他看着自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我倒是觉得,会被这么拆骨入腹的人反而是我呢。」
这么说出口之后宗像脸上的笑容又回来了。
「对了,伏见君,你想画画吗?」
他一下子没跟上对方转变地太快的话题。但是,没等大脑经过允许,他的声音就擅自主张地回答了「是」。
「那么,我明天给你买点新的画具吧?」
「为什么突然要说这个……」
「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伏见君不继续画画还是有点可惜啊……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挺想把你画的画做成拼图呢。」
「……老头子的爱好……」伏见抱怨了一句。
宗像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又一次地吻了他。
×××
宗像醒了过来。
没有戴眼镜视线理所当然地模糊无比。不过至少,眼前糊成了一片黑暗的天花板告诉他,现在还是正常人的睡眠时间。
被伏见枕了许久的手臂也同样理所当然地感觉有些酸麻。宗像总觉得嗓子有些发腻,是甜的东西吃得太多了吗。
本来是打算让伏见给他做点什么吃的结果连那个蛋糕最后也没吃完就这么直接滚到了床上。作为晚饭的补偿把这个偶尔让人头疼的部下吃干抹净虽说也不错,但始终不能代替晚饭。
宗像也叹了口气。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顺着对方乱来的呢?
小心翼翼地在不要打扰到伏见地前提下他抽出了手臂,从床头柜上摸到了属于自己的那副眼镜。戴上,视线终于变得清晰。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那蜷成一团睡得正熟的人。对方那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十九岁年龄,也只有这种时候才能比较切实地感受到其中的真实感。
这么仿佛是恋恋不舍似得看了一会儿。宗像才爬了起来,从床上下来随便披了件衣服,走出卧室,开了灯,突如其来的亮度有些刺眼。
他径直往厨房的方向走去,在冰箱前停下脚步。茶或者咖啡……最好是苦涩一点的东西。嗓子有些甜腻地发疼,一口气吃太多甜的东西果然会觉得受不了啊。
宗像打开冰箱。扑面而来的冷气让上身没穿衣服只披了件外套的他也觉得有些冷。结果伸手在冰箱里找了一圈,里面却只有一些甜腻的果汁,以及加了太多糖的咖啡饮料。
芝士片,黄油,淡奶油,牛奶。做蛋糕的一些基础原料被排列在那里。盒装的鸡蛋,罐装的蜂蜜。确实还真是一应俱全的食材。下层的话他记得还有一些牛肉和鸡肉。
然后。没有蔬菜。
他叹了口气。对着这个简直就是为了迎合某人的口味而量身定制,估计连一包绿茶茶包都找不出来的冰箱叹了口气。
究竟是谁把谁拆骨入腹呢。
宗像这么想着,苦笑着关上了那冰箱的门。
02.召しませよこの罪の果実
(こうやって此処で開花する傷付け合いの会話が善くない種を増やしてまた育っていく)
……伏见猿比古……十五岁……以杀人罪名……被起诉……
×××
「……美咲,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不要乱动吗。」
「哈啊!?我都在这里傻站了半个小时了你还要怎么样!」
少年刚刚过了变声期的声音以算得上极高的分贝响彻了小小的画室。那声音里再显而易见不过地充斥着不满的情绪。
不过,某种意义上这也是能够理解的吧。
「啧。果然一开始会想找你做模特就是个错误的决定啊,美咲。」
坐在画架后面的人咋了咋舌,语气里也带上了不耐烦。他一支手拿着油画的画笔,调色盘放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油画颜料分布在那白色调色盘上,有一些粘在了一起,混合成了看起来略脏的灰色。
「那你就找那些女孩子去啊,反正有那么多人排队想等着你画啊。」
作画是从大约半个多小时前开始的。到现在也不过刚刚用碳棒刚刚打好草稿弄好颜料罢了。伏见叹了口气,果然要这个人维持同一个姿势站上一个多小时简直就跟要他坐在书桌前认真看一个多小时书是一样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吗。
真是从一开始就不该抱希望的。在心里这么认了命但他嘴上还是照例要回击几句:「不是美咲你求着我说想让我画一次你帅气的样子?」
「……谁要啊!」
「谁之前念叨着说很想让我把他玩滑板的样子画下来的来着。」
一时间那间在这种自修的时间不会有谁来使用的偏僻画室又陷入了沉默。根据实际经验的推论,在打嘴仗这件事情上,八田美咲从来没赢过伏见猿比古。
当然这次他也没赢。赢不了干脆就直接走。八田撂下一句「我去买点喝的」的就转身离开了。
小小的画室里这样就只剩下了伏见一个人。他盯着那画室被打开然后忘记合上的门就这么看了几秒钟,似乎那里还描摹着属于八田美咲,已经不存在的背影。然后他把视线转了回来,重新回到了那张,用炭笔棒打出了草稿以及光影形状的油画布上。
那上面画的是未完成的八田美咲。
啧。
他闭上眼睛。试图在记忆中再现出来。刚刚烙印在视网膜上的画面。关于那个人身上的色彩。要用怎么样的颜料去再现呢。
真是一个无解的命题啊。
×××
人类的记忆实在是个非常神奇的东西。虽说他们生成于人类的大脑但是很多时候又完全不受控制。比如很多时候,你拼命想要记住的东西却会在无意间就被落在某个积满灰尘找不到的角落里,你费尽心思想要去遗忘的东西却偏偏一遍一遍在眼前无限重播让你恨不得一脑袋撞墙上直接变成失忆症。
那讨厌的记忆把很多东西淡化了。比如他忘记了他是什么时候遇见的八田美咲又是怎么遇见的八田美咲,就像他忘记了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拿起画笔画画的。
以称赞的眼光来看的话无论怎么讲伏见猿比古应该都是可以被划归为「优等生」这一个级别的人。学习也好运动也好,偶尔无聊的时候拿起麦克风唱唱歌或者拿起鼠标键盘充当一下业余黑客之类的,无论什么事情他都能做到,做得很好,做得让周围的人都赞叹不已。只是,从心底深处的某个准则来判断,他对这些事情并没有兴趣。某种意义上,只是纯粹地为了打发时间才去做而已。
这样的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的?
已经想不起来了。那讨厌的记忆把这段其实应该好好铭刻下来做成装饰品永久保存的东西给抹掉了。找不到了。等伏见猿比古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变成这幅模样了。有事没事就会跑到学校里那间没什么人去的废弃美术教室里摆上画架,挂上画布或者画纸,有时候画的是静止的景物有时候是那些自愿来当模特的女孩子,有时候是脑子里随便想到的景色。周围弥漫着浓重的有些刺鼻的颜料的味道,但是,那种味道却又无论如何都不会沾到他的身上。
同样的。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他似乎已经无法离开那个名为「八田美咲」的存在了。
记忆会淡化某些东西又会加深某些东西。
伏见忘记了自己的视线会这样不停地追逐着八田的理由,但是那种近乎于「迷恋」的感觉却日益加深。与其说是男人对于异性会产生的,基于欲望的情感不同,或者说,完全相反。
每年都会莫名其妙收到一大堆来自羞涩的少女们充满爱意的情人节巧克力的伏见,觉得自己也抱着同样的感觉迷恋着八田美咲。想要那个人看着他。看着他,只注视着他。不需要其他任何人——这样的迷恋。
无法解释来由的迷恋,等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变成了这样。
连源头都找不到的话。应该从什么地方去修正那畸形了的感情呢?
这是对于十五岁的伏见猿比古来说,第二个无解的问题。
×××
等他用刮刀刮掉最后一片看起来多余的油画的颜料的时候,外面的天空已经被染上了黑夜的颜色。八田说着去买点喝的就这么一去没回来了,估计又去哪里打架了吧。伏见今天也没心思管他。拿着油画笔和刮刀的两只手都觉得已经有些酸疼地发麻。站也有点站不住,他揉了揉手腕,视线落在那画布上。
已经接近夜晚的时刻没有了自然光线室内自然也是昏暗一片。久年无人使用的空教室的吊灯的灯泡上也沾满灰尘,久年失修摇摇欲坠,勉勉强强维持着那偏了色的昏黄色光线。
那偏了色的光线让他的画也有些偏色。不过好歹看起来还算满意。伏见看着画上的八田美咲,本来就篇暖色的发色和肤色在那偏黄的光线下看起来更变本加厉地偏向那让人烦躁的暖色调。这让他觉得有些晕眩—--
伏见忽然想起来前不久八田对他说的事情。
「喂,猿比古,你听说过吠舞罗吗。」
「……那是什么。」
「你不知道吗?最近很有名的……赤之王的氏族啊。」
「赤之王?」
「是啊,总之超厉害的就是了!只要被赤之王认同的话就可以加入他们……」
这么说着的时候八田那双眼睛里似乎也燃起了什么赤色的火焰。红色,但是和鲜血的颜色不同。温暖的,灼人的,赤色的火焰。
会把他给灼伤的火焰。
毫无疑问那让伏见觉得恐惧。
当八田美咲滔滔不绝地对他说完那个名叫「吠舞罗」的——像是什么圣经里所写朝圣之地救赎之地——地方,有关这个地方的一切之后。对方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对他说。你也一起来吧。
可是就连说这句话的时候。八田的双眼中,也没有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他觉得害怕。
或者说是嫉妒。
那样奇妙的情绪驱使着伏见,他的右手上还拿着刮颜料用的油画刮刀。虽然并不锋利,但那好歹也算是刀具。如果用力的话还是可以刺伤什么人的——有时候自己的手指就被不小心刮伤的伏见的亲身体会。
那样的情绪就像是魔咒一样驱使着他。恶魔在耳边低吟着什么。然后他举起了刮刀,在那张好不容易已经完成的画上面,狠狠地,戳了进去。
咔。
油画刮刀的头部刚好卡在了油画上的八田美咲的脖子上。那个人一向不喜欢好好穿制服,衬衫的扣子永远不会好好扣好。于是伏见也这么画了。那作为校徽的,歪了的十字架的上面,就是用色彩描绘出来的脖颈。
咔。
用刮刀向旁边划去。已经有些开始干涸的油画颜料狠狠地被刮下来一块,没有鲜血,当然不会有鲜血吧?然后或许因为自己太用力了吧,那油画布也差点就这么被挖出一个洞。
不。
不够……他要的不是这种东西。
伏见想。视线透过一层镜片死死地盯着油画上的八田美咲。油画上的人的表情是笑着的。他臆造出来的笑容—--
不要。这不是你。不要这么盯着我看。不要对着我笑。那不是—--
手上的动作更加凶狠。他毫不留情地,用那把已经变成了凶器的刮刀,毫不留情地杀死了他亲手画下的那张画里的八田美咲。
他想要的不是这种东西。油画布撕裂的声音?掉落的油画颜料?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全都不是。他想要的不是这些,伏见猿比古想要的不是这些。
伏见用那把沾满了颜料的油画刮刀抵在了自己脖颈的地方。冰冷的金属材质感与皮肤相接触,而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血液流动,动脉跳动时的感觉—--
对啊—--
这样不就好了。
美咲。美咲。你啊,绝对不会乖乖站在那里的吧,你会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到我找不到的地方,很远很远,就算我伸出手也不能碰到你的地方……
你啊。简直说是多动症也不为过呢?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10 分钟,20 分钟,30 分钟……30 分钟就是极限了吧?可是那点时间根本不够完成一幅画啊。
那么。
那么……就让你用那种方式永远地「
待 在 我 的 身 边
」不就好了吗……
×××
伏见猿比古。15 岁……以杀害同校学生为罪名……被起诉……由于年龄……证据不足……以及………………………提供的担保证明…………无罪释放。
03.何時も何時もボロボロで生きる、君。
(綺麗な花は枯れ 醜い過程が嘲笑うのです……何時の日も)
秋山站在那扇门的门口。那是一扇有些破旧的木门——刮痕,灰尘,唯一看起来是新的只有那装在外侧的锁。刚刚换上的锁,连一丝锈迹都没有沾上。他站在那扇门前,手里提着一个环保袋。他站在那里,犹豫的表情显而易见的浮现在脸上,虽然,并不会有人看见就是了。
装着太多东西的环保袋的提手因为压强之类的缘故勒地他的右手的手指有些酸疼的发麻,这种微微的痛感把他从神游中拉回了现实。秋山抬起了平时惯用的左手,作出想要敲门的手势,但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迟疑了一会放下,又抬起,最后还是敲了敲门。
咚。咚。不轻不重地敲在木门上,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呢,还是因为那制成门的木料已经因为长年累月中偶尔潮湿的空气软化了呢。他也分不清楚。
「……是秋山啊,进来吧。」
从门里传来了这样的声音。跟自己的犹豫不决比起来,实在听起来实在太过轻快又随意。秋山叹了口气,从制服的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一把没有挂在钥匙扣上的,似乎看起来和那个门锁一样崭新的钥匙,伸进锁孔,旋转,咔地一声之后,那破旧的木门随着他的动作被推了开来。
那扇木门后是一间只能用狭小和简陋这样的话语来形容的房间。大概不会比五叠更加大的面积,除了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小小的放着台灯的小床头柜之外什么也没有。最多就是除了出入口之外的另一扇会通向小小的浴室的门了——其他的什么也没有。连一扇窗户也没有。台灯就这么作为唯一的光源,散发着那微弱而昏暗的光线。
就像是一个封闭的牢笼。不,连牢笼都不如吧—--
「……伏见先生。」
他这么说着的时候那个人也没有看着他,只是自顾自地坐在那张单人床的床头就着那昏暗的灯光看着手上的文库本的小说。床上那条厚厚的被子也没叠就这么随意地铺在那里。虽然在这种地方还要叠被子才是比较奇怪的事情吧。
秋山这么习惯性地思考着此刻显得非常不着边际的事情。对方还是没有理他,只是径直地又把手上的书翻了一页。那是一本没什么实质的内容的恋爱小说,普通的故事,普通的文笔,普通的作者,便宜的价格,在旧书书店摆了一排又一排。秋山比谁都清楚,毕竟那本书,以及很多已经堆在自己家里的垃圾袋中准备再一次送到某家二手书店的书,都是自己买下再带过来的啊。
他提着手上的袋子走了过去,除了单人床和床头柜之外连张多余的椅子都没有的房间让他觉得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于是干脆就站在了伏见的眼前,莫名其妙地一副有点局促不安的样子。
伏见似乎是觉得他这样挡到自己所剩无几的光线了吧,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头发像是完全没梳过地乱七八糟,因为也很久没有剪过了吧比他记忆里很熟悉的那个伏见猿比古的头发长了许多。黑框眼镜后那双眼睛扫过他的脸又重新落回手上的那本无聊的小说。
啧。他听见对方这么咋舌,倒不是什么不满,只是某种已经改不掉的习惯了吧。
「……坐吧,秋山。」
「伏见先生……」
「还是要我说请·坐·下·来吗。」
秋山一如既往地又一次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认命地还是顺从地坐在了那张单人床的床尾。两个男人占的位置让那张床一下子显得挤了不少。
「那个……」
「我说你啊,有必要敲门吗?」
他的话才起了个头就被对方毫不在意地打断了。和自己那感觉哪里都局促不安简直像是在暗恋的人面前跟对方聊天似的那种紧张完全相反,伏见的口气自然地像是在跟谁自言自语一样。甚至都没有看着他而是兀自地继续翻着那本小说。
「反正也不需要我开门……那些每天来检查的人就从来不会敲啊。」他就像在跟自己抱怨一样干脆就这么自言自语地说了下去。语气末尾还啧了一声。这次大概是真的在表达不满了。
「……那个……这算是习惯吧。」
「所以说一听到敲门声就知道是你来了啊。」伏见说着又翻了一页书,哗啦地一声,感觉他其实根本没认真看里面的内容吧。
「说起来你到现在还有必要这么叫我吗?我都不是你的上司了。」
秋山没有回答,确切来说是逃避了回答。虽然答案其实也早就有了。跟刚刚一样的答案,习惯而已。从Scepter4——曾经的Scepter4 开始。留下的习惯。不过他觉得这样的对话继续下去只会毫无意义地重复而已。于是干脆转移话题。
「对了伏见先生。」仍然加上了这种尊敬性的称谓,他从那个袋子里拿出了一个苹果。并不是什么非常漂亮红艳的苹果,个头也不大,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苹果而已。「……那个,我给带了这个。」
伏见总算是把视线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那个苹果。
「这算什么,慰问品?」
「……算是吧。」——秋山比谁都清楚这个说着是「休养地」其实就是个囚禁场所的地方会给他送的饭菜大概就是那种只能维持着对方生命继续,跟葡萄糖输液或许没什么本质区别的东西。所以他也经常会给对方带点什么。除了那些伏见自己要求的无聊的文库本小说之外。甜点,奶茶,再偶尔是像这样的水果。虽然在记忆里,还在Scepter4 的伏见喜欢吃甜食非常讨厌蔬菜。但是,待在这里的伏见,无论自己送来的是什么东西似乎都会照单全收。秋山也想过要不要试着干脆带点蔬菜?当然,一直没有试过而已。
「不过我没法带小刀……我拿去洗一下好了。」
秋山这么说着刚准备站起身,手就被拉住了。他转过头,伏见看着他,几秒钟短暂的沉默之后,对方开口说:「等我一下。」
近乎是命令体的语气。然后伏见放开了他反而自己站起了身,手上的文库本被顺便地扔在了乱七八糟的被子上。他蹲下身,让他自己可以正对着那矮小的床头柜理应是实心的下层,接着,伸出手,居然变魔术般地,打开了一个柜子。
秋山忍不住有点好奇地低下了头。那柜子里放着零零散散的美术工具,而那些东西的下面,压着厚厚的一叠纸。
从大小上来看,似乎是自己给他带的文库本的小说里撕下来的内页。
「伏见先生……这个是……」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了他还是忍不住开口说。
难怪自己每次走的时候他都要自己带一大堆的书过来……真是的这个人啊……居然还贴心地考虑到一次不撕太多让自己好送回二手书店的事吗?
「不要告诉别人啊,秋山。」就算用了请求的语尾听起来也没丝毫的请求。那根本连命令也算不上。伏见估计比自己还清楚,秋山不会对任何人说。于是他就这么若无其事地在里面翻找了起来,不一会儿,就站起了身重新坐回了床头。
而他的手上多了一把东西。
怎么说呢。木制的手柄上面连着一块细长的金属,看起来有点像毫不锋利的刀具但又有点像什么变了形的勺子。
「……这玩意是刮刀,油画刮刀。」
像是看穿了自己的疑惑伏见顺口对他解释了一句,就直接从他手上拿过了苹果,若无其事地削了起来。
……用油画刮刀削苹果没关系吗。秋山很想问,但又问不出口。显然这种东西并不是为了削个苹果皮而生的,那一片片几乎是被直接刮下来的苹果皮上毫不意外地都还残留着果肉。
但想不到什么阻止的理由,或者说就算想到了,他也拿伏见猿比古这个人没办法吧,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是。
于是他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伏见用那洗都没洗一下的油画刮刀削好了苹果,切断的苹果皮散了一地,过会收拾的估计还是自己。对方又用那刮刀切了一小片苹果下来,叉在那并不锋利的刀尖,出乎意料地,伸到了自己眼前。
「等等……」
「啊。」像是什么在哄小孩子吃饭的语气。秋山思想斗争了一会儿还是认命地张嘴,于是那块苹果被顺理成章地送到了自己的嘴里。他嚼了一口,并不怎么甜还隐约泛酸的味道伴随着汁液在口里弥漫开来,还没等他咬第二口,伏见就这么突然吻上了他。
苹果味道的接吻。
并没有持续很久,伏见似乎也不是打算从他嘴里抢回那块苹果而只是尝了尝味道。他放开了自己,舔了一下嘴唇。
「好甜。」似乎是感想。
秋山愣了一会才想起来把那块嘴里的苹果嚼碎了咽下去。好酸。他想。
真是一点也不甜。
×××
如果要问他,自己和伏见猿比古是从什么时候变成那种接吻甚至做点比接吻更加超过的事情也毫不在意的关系的话,那么秋山自己也想不起来了。明明一开始只是普通的探望——作为曾经的上下属和同僚的情谊?然后就不知不觉地变成了这样。而自己去那个监禁室的次数也渐渐多了起来。
其实他或许从很早以前就注意着这个人了吧。成了Scepter4 的一员之后,那个似乎一直站在他们「曾经的」室长宗像礼司身边的伏见。
秋山一面想着这样的事情一面在走廊里走着。然后,站在了资料室的门口,他敲了敲门,里面的人应了一声进来吧于是他就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的人同样是穿着Scepter4 的制服,却已经完全不是他所熟悉的模样。
「什么事情?」
「那个,我想找个资料……」
「哦,你随便找吧。」那人挥了挥手,一副随便的模样。认证啊申请啊一概不管。然后秋山突然才有种实感,这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Scepter4 了。属于宗像礼司的,那伏见猿比古仍然待着的Scepter4,已经在各种意义上都是「过去式」了。
青之王与他的前代走上了相同的道路。而那个人,则是轻而易举地接受了莫须有的罪名从所谓的无聊的权力斗争里抽身,把自己锁在那间连自然光源都没有的囚禁室里一个人偷偷地画着什么。
他今天不知道第几次地叹气,用眼神寻找着属于「伏见猿比古」的资料档案。
那是来自对方的,难得的,除了无聊的文库本小说以外的请求。
「秋山,帮我去找点东西吧……有几幅画,大概有好几十幅?无所谓啦随便帮我带几份来。大概,放在资料室?那个储存实体资料的地方……」
「为什么……?」
「怎么说呢,在这个鬼地方待久了总觉得记忆有点模糊了啊。」
然后他找到了那个属于伏见的箱子。拿了出来,算不上很重但也不轻。他干脆直接撕开了封条的胶带,最上头放着的是一叠纸质的资料。他觉得很好奇,居然这个时代还有纸质的资料?随手翻了两页,发现是一份保释书之类的东西。
那是。关于十五岁时的伏见先生。被指控杀害了同校同学,在这个没有了少年法的时候理所当然地被起诉。而保护了他的人的名字,则是宗像礼司。秋山愣了一下,还是放下了那份文件。箱子下面的东西就都是画了。各种各样的画,速写素描水彩水粉油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美术天赋也没怎么特别学过的秋山评判不出那其中的好坏。只是一张张地翻。最上头的都是些静物画,偶尔夹杂着几张以少女为模特的肖像画,还有一些看起来意外狂气的风景画。然后之后所有的画上就只剩下了宗像礼司。数量很多,有些也只是未完成的草稿。其中有一张画上的宗像穿着难得一见的私服,站在一个打开的冷藏柜前,那冰箱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一把……看起来似乎是钥匙的东西。而画的背面意外地写着一些日期以外的字,
但是,又被划掉了。
他也不明白伏见想要表达什么。
一页页地翻完了那些画,他挑选了其中的十几张完成度看起来很高的,因为某种莫名其妙的在意他把那张未完成的冰箱也放了进去。然后,他翻到了最后一张画。
画中的模特变成了另一个人。
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那张画有些旧了,色彩也有些褪色,但那暖橙色的头发看起来还是很刺目。画上的少年坐在凳子上,闭着眼睛,看起来就像死去了一样的安静。
画的背后写着的是罗马音。misaki。
秋山思考了一下还是把那张画放了下来。又思考了一会儿,他把手上所有的画都放了下来,连同着那份文件资料,一起重新放回了箱子之中,用黏性已经不怎么强了的胶带,死死地封好。
他站起身的时候想。下次去的时候就这么说吧。顺便偷偷带几张大点的纸给他吧?家里那些准备送回去的文库本也直接等可燃垃圾回收日的时候扔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秋山突然很想看看伏见所画出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模样的。
FIN.
后记:
三个故事是互相关联的,简单解释一下的话。就是脑内的另一个平行世界里,那个世界的伏见是个美术生(?),并且没有加入过吠舞罗。在被室长收养了一段时间后直接加入了S4。后来这一代的青王与赤王走向与前代相同的陌路。因为各种原因进了精神看护所的伏见,以及最后照顾他的秋山……大概就是这样一个故事。在这个平行世界里感觉伏见比原作的病度还要up up 了很多……真的很抱歉orz
虽然可能很多余不过还是附上每篇文的解释(……)
1. 冷凍庫の中に隠したキー。(隐藏在冷冻库之中的key)
标题下面的歌词出自椎名林檎的《依存症》。翻译一下大概是「如果就这样坠入深海之中的话我也不会沾染上任何一丝污秽吧?」
这个故事大概是伏见加入S4 的几年后。关于过去有一段时间的记忆(指亲手杀死美咲的记忆)被本能地封印了起来。而室长也在很长一段时间不让他触碰到画具。
两个人之间就维持着这种平衡关系过了很久。而这一段故事则是「打破平衡」的一段。
大概就是,室长变相的告白吧XD本来会把伏见从控告里保护下来还把他收留起来到S4,本意只是想要多一颗棋子而已,但在相处之中却不知不觉地反而迷恋上了棋子。所以就想着,如果他心中有那么一块病的部分,就让那他的「病」是因我而生的吧。而给了他画具。「如果要让他坠入深海,那么就由自己给他氧气让他不至于窒息」。
如果不是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的话一定会变成HE 的吧w
2. 召しませよこの罪の果実。(请享用这罪恶的果实吧)
标题下的歌词出自椎名林檎的《遭难》。「像这样在此处绽放花朵相互伤害的又再
次培育繁殖著不良的种子」。
其实写得最痛苦的一段。完全就是美| ←猿么……本来还想写写逆rape 的还是住手了(你)。怎么说呢,这段很任性地加了很多的自我解读,所以就算是美| ←猿但也还是美x 猿啦^q^
3. 何時も何時もボロボロで生きる、君。(无论何时都这么破破烂烂地生存着的你)
标题下的歌词仍然出自《依存症》。「漂亮的花朵枯萎时那丑陋的过程会被嘲笑着的吧,无论何时都。」
这篇应该不用怎么解释了(当初FT爆字数没地方写了我现在也忘了我当时要写什么了)……以及我真的很喜欢秋伏的。kotaro 大大我的神o<-<
总之写了一个很任性的故事呢。
谢谢给我画封面封底以及开脑洞的雪梨。
还有感谢看到最后的你。非常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