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rroding Ash。
*给眼珠的小说本《背道相驰》的Guest。
*本文灵感以及部分的设定来自FreeGame《IB》
*因为慎二和Garry发型太像了,就来一发了。(被红玫瑰戳死
忘レモノハ在リマセンカ?
失うまで、逃げさない。
(有什么遗忘了的东西吗?)
(直至失去为止,无法逃离。)
檻の中の二人
<01>
间桐慎二开始觉得很后悔了。
虽然说他是真的在后悔,或者说他那短暂的十七年的人生理,每一个角落里都充斥着可以用后悔来概括的感情。
考试成绩不小心从前面几位掉了下来的时候他会在走廊上贴出的榜单前暗自后悔,弓道部的活动的时候某一支脱靶了的箭配合上周围的女孩子有些失望的呼声会让他觉得后悔,诸如此类微不足道的事情多到不计其数——非要认真追溯起来的话或许这一定会继续前行很久的人生里“最令间桐慎二后悔的一件事”的排行榜里,排到榜首的应该是“为什么没有离开间桐家”这一件事吧?后来他自己算计了一下,觉得排到第二的应该是认识了某个烂好人,当然,这是后话了。
但是无论如何,不管怎样,间桐慎二的后悔终究仅仅只是后悔罢了,不会有任何的意义。他不会为了不是年级第一这样微不足道只是稍稍有损那本来就只是徒有外表的自尊心而放弃和隔壁那个长相甜美可爱的班花的一次约会。他也不会认真地去浪费时间检讨一下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本来应该命中红心的箭矢脱离轨迹,同样的,不管他再怎么厌恶这个以间桐为名的阴暗牢笼,他都不会有勇气像自己记忆里那个非常和善的二叔一样行李一扛门一甩就这么离家出走,他可舍不得放弃那柔软的大床家里的女仆的服务和唯一永远不会反抗自己的妹妹的温顺——如你所知,名叫间桐慎二的这个男人,就是如此。他没有那样的自己坚信自己所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却也永远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些什么,当然,关于这一点他自始自终都不会承认。
就像现在的情况一样。
他站在一幅巨型的油画的面前,精致的画框装饰着他,画作的表面也是被一层薄薄的玻璃保护了起来。说明的牌子上刻着“火刑的圣女”这样的日文。稍微联想一下的话不难猜到,那个举世闻名却又举止古怪的,与法国历史上那位在百年战争里骁勇善战却又在战争结束后残暴无比的吉尔·德·雷斯元帅同名的法国画家,想要描绘的是怎样的一副景象。
金发的少女在熊熊烈火中表情安详带着救赎的光芒,而周围举着火把的男人面露凶光——法兰西的英雄少女那传奇的一生算得上凄惨的落幕。
那一定很疼。抛开关于油画的技法和构图的精巧那些他一知半解却又能讲出点什么皮毛的东西,慎二最后的感想是这样的。他一定不要这样。付出了那么多却最后在烈火里被烧死?开什么玩笑。他可不想这么毫无意义的死去,更何况他根本不想死去。
“……唔,火刑而死,一定很疼吧?”
而身边的那个人——让他现在,正感到后悔却又无可奈何的罪魁祸首,用声音发出了与他心底同样的感想。太过直观的评论让身旁一个看起来似乎是美术学院的青年微微侧目,那样带着些不屑的视线让间桐慎二觉得很不舒服,他冷哼了一下,想要跟身边这个人划清一下界限。“卫宫,你就不能带点欣赏艺术的眼光去看这幅画吗。”
他这么说道,而对方却只是抓了抓那头都算得上是耀眼的橙发,果然很乱,这家伙不会用点发胶吗?还有那身T-shirt……该死,他在心里抱怨着。
“你也知道我不懂这些啦,慎二……”
果然不该带他来的。
间桐慎二感到了后悔。
这场在冬木市举办的法国名画家的画展的票他弄到了两张,本来盘算好了邀请低他们一个年级的美术部某个漂亮的学妹,结果却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家里临时有事放了他鸽子,本来打算把票就这么撕掉扔了却在路上刚好碰到了出来买东西的卫宫士郎——起因经过结合所求出的解,结果就是现在如此。
像是为了冲淡那无法缓解的后悔的情绪,他转过身,向着美术馆的更深处走去。
“慎二!等等!”
注意到了自己行动的卫宫很快就跟了上来,于是他又加快了脚步,后面的人追赶,他再加快,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赌气一样的追逐战。对间桐慎二来说卫宫士郎大概也能算的上是个特例,无论对他态度多差都不会显露出一丝一毫反感的表情,一年级的时候还偶尔会带便当来给他吃——虽然不想承认但真的挺好吃的。而对于慎二来说,所谓将心比心之类的词语当然不可能被写在他的字典里,于是他就加倍地使唤这个大概还算是他的朋友的人,而对方也从来没有半点怨言地,就像今天,乖乖地就跟他来了美术馆。
说不定这样的关系会一直保持下去。
伴随着自己的皮鞋敲打在美术馆瓷砖的地面上有节奏的声音,一个念头忽然在他的脑海里萌芽,几秒钟的灌溉之后,又马上被他狠狠地掐去了苗尖。
这算什么,他?间桐慎二和卫宫士郎?一直保持这样的关系?
这说语:无意义法也太让人恶心了——他想。但是就在那几乎的同时,他突然发现,身后追上来的脚步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在了耳边。他抬起头,发现周身不知何时变得空无一人。
美术馆里,陈列着的画作依然在那里,却没有一个人,当然,也没有卫宫士郎。
“……卫宫?”
他试着喊道,几乎是出于本能的那种——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除了自己的声音敲打到美术馆的墙壁上得到的不那么清晰却依然存在的回音。
<02>
他把那个看起来不知为何在记忆中存有几分鲜明的痕迹的十字架镶嵌到墙壁上的凹槽的同时,机械转动的声音也响起了。然后墙壁上凭空出现了一扇门。
“愿神明保佑你。”
地上出现了一行血红色的字,是以英文书写的大约是哪本圣经里摘录而来的。他转头看去,画像上那个明明应该认识却又与记忆里有很大出入的神父闭上了眼睛。“愚者的祈祷”,下面铭刻的文字,是这幅画的名字。
他张了张口像是想要说点什么,却终究什么声音都无法压迫声带后逃逸到空气中。最终他只是空叹一口气,跨过那扇门继续朝深处走去。
作为英灵的Emiya,维持那近乎永生的生命的漫长时间里,只有一个目的而已。
以不断的杀戮来进行拯救——非要概括的话,就是如此。听起来很复杂其实也很简单,他只要不断杀人,杀人,杀死那些会杀死更多人的人。让他的那个世界里所有的剑上都染满正义的鲜血,这还不够,他再投影出无数的剑,染上鲜血,生锈,投影,杀戮,没有尽头。
就像现在,他为了解决一个在冬木市的美术馆里制造了一个类似于固有结界却又并非固有结界的“另一个美术馆”的魔术师,来到了这里,却像是在玩游戏一样做起了解谜才得以前行。
“希望还没有人被卷进来啊……”
奔跑在狭小的楼梯里的时候,他抱着几许祈祷的心思这么自言自语道。
可惜,无论是作为卫宫士郎还是英灵Emiya,“心想事成”——这种听起来很不错的词汇,和他永远都连擦肩而过的缘分都没有。
比如现在。
他看着那个毫无姿态可言倒在地上的,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少年。黑暗里那紫蓝色的发色看起来并不清楚而是跟周围的黑暗融在了一起,但那标志性一样的海藻似的发型却能勾起自己漫长的,由无数个分支组合而成的“记忆”里的某一个点。身体还因为痛苦不断痉挛着,口里还絮絮叨叨地念着什么,“救我”。从口型上来判断的话,就是这个没错了。
“……喂。”
他蹲下身试着摇动对方的身体,却得不到任何更多的回应。他想起了自己刚刚进入到这个“另一个美术馆”的时候,从花瓶里拿到的一束像风铃似的花。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名字,但根据旁边纸条上的说明,“这个世界”的规则,似乎是这些花都散落的时候生命也会结束。
“真是让人无法称赞的兴趣。”
他如此评论,不过对于身为英灵的自己,即使这个地方有对于魔力的限制,也不会对他那已经不存在的生命构成丝毫的威胁。
但是,对于眼前看起来弱不禁风地下一秒可能就要去见耶稣的小鬼来说,那可就是彻底不一样的情况了。
红色的英灵叹了口气,把那需要自己拯救的对象扶了起来,靠在墙上,转身朝房间外走去。
<03>
间桐慎二再一次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身上那折磨到他都要跪下来求饶的痛苦已经消失了,虽然那样的记忆还没有消失也被他选择性地遗忘了。那似乎在这个地方象征了自己的生命的一束欧石楠也好好地回到了自己的手上,附带的是,站在眼前的红衣白发肤色黝黑的高大男人。
“你————”
“我可是救了你。”
本来准备好的话语就这么硬生生地被塞了回去,他张着嘴靠在墙上仰视着显然应该比自己高上个许多的明明说着日语却让人辨别不清他的国籍是哪里的男人。而对方却好像是看到什么好笑的东西一样笑了,这让他觉得有些不快,而那份不快却微妙地和自己面对卫宫那抓头发时无辜的动作心里产生的心情几乎如出一辙,那份在刚才,被那个名为“失去的少女”的画像里跳出来的,容貌酷似自己某个高傲的女性同学的缩小版的怪物夺走手里的欧石楠的时候,格外地觉得怀念的不快。
“那个画像……”
愣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拼凑出半句的问句,而对方却只是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这个地方到处都是那种东西。”然后像是迟疑了一下,“你是魔术师吧?”
这样的问题让间桐慎二吓了一跳。
对,吓了一跳,不是得意也不是恐惧。或者可以说是介于这中间的一种感情,惊讶。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上其实没有任何的魔术回路,却也比谁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并非魔术师。他要成为间桐家的当主——这是理所应当的,所以他是个魔术师,这也是理所应当的。即使他的身上没有半点属于魔术师的血液,也是理所应当的。
而这个男人却问,你是魔术师吧?
这算什么?自己的身上其实还有魔术回路只是没有人发现?这个人其实认识我知道我是间桐家的长子?——无论是哪一种的答案都会令他感到惊讶,当然,他习惯性的,也是理所当然的,相信了前者。
他对着男人点了点头,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我是间桐慎二。”
连感谢的话语都还没有就先开始自我介绍,理智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主意。虽然他并不喜欢对人道谢但这种情况下即使是跪下求对方也要做——他可不想再被那个看起来跟远坂凛似的小怪物拿走手上的花去做什么花占卜了,那会让他很痛苦,痛苦地想死却不又不想死。那种感觉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但是感情又控制不住,面对着这个应该是初次见面救下了他的性命的周身还散发着杀气的男人,间桐慎二却有种感觉,这个人一定会救我的。
这个人一定会救我的,就像我在弓道部一定会被女孩子们环绕着,樱一定会乖乖听我的话,卫宫那家伙一定不会对我生气———理所当然。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认知不知何时已经在心底深处扎根,发芽,成型,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自称“Archer”的赏金猎人的男人,已经理所当然地带着他离开了这个房间。路上对他解释说,这是个被通缉的魔术师制造的类似结界的地方,魔力在这里会被封印,等等,诸如此类的解释说明,以及,“我带你出去。”这样一句再简单不过的承诺。
这让间桐慎二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04>
其实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这句话的意思是,他已经有心理准备了,那个躺在地上像海带一样扭成一团的紫蓝色头发的少年,自己还是“卫宫士郎”的时候算得上是朋友的存在,间桐樱名义上的哥哥,对他来说,让人感到心情复杂却又绝对不可能撒手不管的存在,间桐慎二,这个人,也是“这个美术馆”里的幻象之一。
毕竟他在这里已经见识了很多,这个美术馆里,出现的画像,似乎都和自己有或多或少或近或远的关系。
给了他十字架的画像是记忆里的某个神父,失去了戒指的一对新婚夫妇的画像像是自己参加的的那场圣杯战争里很棘手的一对Master和Servent——再比如会从画像里爬出来的,自己曾经的Master小时候模样的少女。自己刚刚才见识过。
所以他也自然而然地觉得,说不定间桐慎二,也是那其中之一。
不过这样的怀疑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毕竟他想,间桐慎二这个人一点也不适合待在画像里——换句话说,他就算从画像里爬出来也没有任何攻击力可言。小小的远坂凛还能用宝石里的火焰给他造成点威慑,这个人呢?
那副倒在地上痛哭地蜷成一团的模样似乎也不是随便就能演出来的。熟悉到已经不能再熟悉的,那种上一秒还能趾高气扬地用鞋踢你下一秒就能跪下来哭着求饶的样子,绝对就是间桐慎二——漫长到快要生锈的记忆,如此告诉他。
并且,他确实无法对那副模样讨厌起来。
已经成为了英灵的男人叹口气,顺手替对方挡下了不知道从那里掉下来的一条虫子。
然后,两个人的脚步,在一副画像前停了下来。
“……倒吊的救赎者。”
写着这个名字的画像里,画着一个男人。与题目不同,他并非被倒吊着。那张脸虽然被尽量用阴影遮挡着,却仍能看到上面狰狞的伤痕,整个右半边的脸都被那种突起的痕迹覆盖着,似乎只能用丑陋来形容。表情也是扭曲的,头发是那种干枯的白色,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又确确实实让人能够感受到救赎的味道。
“这幅画……似乎没什么机关呢。”
他检查的时候,却发现身边一直紧紧跟着自己没离开过两步以上距离的慎二,却直直地盯着那幅画看着。
“……怎么了?”
“不……我总觉得,这幅画……有些眼熟。”
“眼熟?”
“像我……认识的人。不,大概,是错觉吧。”
“不是错觉哦,哥哥。”
忽然响起的,幽灵一般的,少女的声音,成功地让慎二吓得直接坐在了地上。他举起手上的投影出的剑转过头去,站在那里的,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紫发的少女。没有焦距的眼神,注视着地上的慎二。
<05>
“慎二?慎二!”
他抬起头,看见的是卫宫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的表情。什么心思都写在了脸上了的,让人不爽的天真。
“…………怎么了。”
似乎像是经历了一场噩梦一样的浑身无力,这让他没什么力气去像平常一样讽刺眼前的人。
“你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盯着这副画看……怎么了吗?”
“哈?”
他用手扶着额头,手也好额头也好都是冰冷的温度,在间桐家里待久了大概谁都会失去体温调节的机能?他试图回忆着之前的事情,却又觉得什么都想不起来。但脑子里似乎还有个声音在响,“快逃”这么说着,似乎是正在保护自己的人。而间桐慎二也按照对方说的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连回头的闲暇都没有——类似这样的碎片似的片段,让他觉得只是自己画展看多了的错觉。
只是头晕而已吧。
他想,然后把视线投向了眼前的那幅画。
画上是一个站在山丘之上,被剑所包围的男人,红色的战衣与立起来的白发。好像在那错觉里也见过的模样。
“无意义的正义。”
这幅画被如此命名。
打断了他的思考的是一个显然不属于自己的体温。比自己的温度要来得灼热好几分的,碰到了他的额头。
“发烧了吗……不,这是体温过低吧?”
间桐慎二愣了一下。直觉性地想要伸手挥开对方,却又再一次地愣住了。
“……你是白痴吗,卫宫。”
回应自己的是那看起来确实很蠢的笑容,但是,却让人有种“一直这样也不错”的感觉。当然,也只是如同错觉一样,在他的脑中停留了一秒钟不到的时间就被赶了出去。
很久以后或者说不久以前他也曾为这个被自己否定掉的想法感到后悔,但那也大概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想要改变却也无法改变的后悔。
Fin
*欧石楠的花语是,孤独与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