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rroding Ash。
拿走了最后一颗棋子的人,你真的是那个胜利者吗?
拿子游戏-Nim Game-
[words by kouya from 2012.9.1]
01.
他的手机铃声是小麻衣为了纪念出道两周年而特别录制的单曲CD里的那首唯一还算听得过去的主打曲,他那时候买了三张CD,两张是初回限定盘一张是封面不一样的通常盘。买了两张初回限定盘是因为每张都送不一样的特典,一张送了泳池边的比基尼写真,小麻衣的F罩杯被粉红色的比基尼衬得让人移不开视线。一张送了某本写真集里的一张图做成的手机链。
三张CD买回来青峰拆了两张,很久以前买的SONY的WALKMAN早就不能用了,所以只能塞到电脑的光驱里。单曲CD的播放列表里只有六首歌,一首之前放了试听的两首没放的,剩下三首是伴奏。小麻衣的声音没她的身材那么漂亮,唱出来的旋律就算经过了层层叠叠的后期修饰还是只让他觉得不好听。于是青峰把两张碟都在光驱里转了一遍又都拿了出来,放回CD盒里,又把三张CD叠在一起放到了被各种各样的篮球杂志和数量不算少可跟篮球杂志一比就没几本的写真集给塞满的书柜的空隙里,再也没拿出来过。海报被他贴在床头,小麻衣的笑容和粉红色的比基尼过了几年已经褪色了许多。
而那个手机链则被他随手扔到了铅笔袋里。后来不知道是哪天黄濑跑到他的教室里来喊他去one on one的时候他正在补那天的英语作业,一面说着:「黄濑你给我安静待着去。」一面在黑色没有装饰的铅笔袋里翻找一支能出墨的签字笔,不愉快的心情造成的粗暴动作让那条印着小麻衣的手机链就这么掉了出来,从桌子上差点直接掉到教室的水泥地板上,幸好倒是黄濑眼疾手快的弯腰伸手接住了它,没让小麻衣的脸和还没扫的地板就这么来个毫不温柔的亲密接触。
「小青峰你居然会买手机链啊……」
黄濑拿着那条手机链上下把玩着,带子是黄色的,跟黄濑的头发是那样相近的颜色,上面写着堀北麻衣的罗马音与那张单曲CD的名字。而那黄色延伸的尽头则挂着一个圆形的吊饰。被缩小裁剪过的某张写真集的照片印在上面。
「果然是小麻衣的啊。」
「这是我买东西送的啦。」青峰懒得理他,也没去从对方手里把手机链夺回来,只是自顾自地从笔袋里找出了他要的签字笔,顺手继续参考起了桃井给他的那份样本作业。
「小青峰,手机借我。」
「干什么?」
「先借给我啦。」
青峰想着也没时间跟这人计较,他也想早点搞定手上这烦人的英语作业早点去打个十几分钟二十几分钟的篮球再回家。于是乖乖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他那支没有半点装饰品的黑色的翻盖手机,扔给黄濑,继续埋头于复制作业的任务里。
短暂的沉默中,意外地并没有听到手机盖子被翻开或者按键的声音,青峰正在想黄濑那家伙到底拿我的手机干什么抬头准备看一下的时候,眼前就出现了自己的手机。
确切来说,是被黄濑加工后的自己的手机。
小麻衣的手机链被挂到了手机的侧边。黄色的带子连着小麻衣的圆形吊坠在黄濑的手指边晃啊晃。视线再往上看过去,是笑得一脸得意的始作俑者。
青峰皱了皱眉:「……要你多管闲事。」
「小青峰的手机看起来很寂寞嘛。」
「你是哪来的文学少年啊。」
他一面说着一面从黄濑手里一把夺回了自己的手机,继续听着旁边念念叨叨的:「小青峰你作业什么时候补完啦我们去one on one」「小青峰你英语这么差劲还不做作业啊」之类的伴奏,时不时地回了两句,继续遨游在那漫长的英语的海洋之中。
结果直到太阳即将沉入地平线的前一秒,他那本空白的英语作业本才算是填满了歪歪扭扭的英文字。青峰拿起桌子边的手机翻开盖子看了看时间,叹了口气。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手机链随着他的动作晃了两下,擦到手指,并不是很舒服的触感,却好像还带着刚才给他挂上手机链的那个人手指上还没有散去的温度。
青峰转过头,那个本来是来找他one on one的人已经好像是等得太无聊了直接趴在邻座的桌子上睡着了。最后一缕夕阳的光芒抚过那张不知道印在过几本杂志上的脸,留下淡淡的一层阴影的余晖。
他站起身来收拾了挂在书桌旁的包,手里攥着那本英语作业本,然后走了一步到邻座那张桌子边上,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毫不留情毫不犹豫地把手伸到了对方的领口里。
那时候是十一月末,过了初冬的季节已经有了严寒的影子,长时间握着笔没有打篮球的右手有些冰凉凉的,和名叫黄濑凉太的热源一秒钟就发生了太过强烈的物理反应。
刚刚还睡得像是要给什么安眠药做广告的模特一瞬间惨叫着坐了起来,条件反射地躲开了自己的手,用袖口护住了自己的脖子。抬起头,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不知道是因为刚刚睡太熟还是被吓出来的湿润液体,一双摆在男人脸上看起来有点太过漂亮了的金色眸子无辜地眨啊眨。
「走了,我要去交作业。」
他也不打算道歉,直接转身就背着包就往教室外面走,身后不出意料地传来「小青峰你怎么那么过分」的抗议声,和一路跟上来像是小跑的脚步声。
青峰理所当然似地走在前面。手机放在口袋里,黄色的手机链露在了外面,随着他的步幅轻轻地摇晃。黄濑跟在他身后,相距两步,不是太远,又没有近到亲密无间的距离。
×××
现在想起来,这件事情都已经可以划归到很久以前的回忆里了。
那条手机链青峰一直没换,或者说他懒得拿下来。小麻衣的脸已经被磨地有些看不清楚糊成一团,带子上的黄色却还没有褪色。手机铃声是他后来设置的。上了高中以后,有一天在家里无聊搜索着关于小麻衣新的消息的时候找到了几年前那张卖的并不怎么好的单曲CD里的铃声的购买页面。忽然想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某个每个月都要换手机铃声的模特对他说,小青峰你都不设置个手机铃声吗。
于是手机铃声就那么定下来了。
那段音乐在桐皇的更衣室里响起来的时候若松认真地表达了一下他对这首歌的不屑以及音乐层次上的批判,青峰没理他,把正在唱着小麻衣的歌的手机拿出来,有些旧了的手机链在空气里晃了一下,也没看来电显示就翻开了盖子放到耳边。
「喂?小青峰吗。」
「不然你是打错电话了吗。」
「小黑子要来找我比赛呢,他进了诚凛啊。」
「然后呢?」
「你不来看吗。」
「谁要去神奈川那么远。」
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就像后来中三的时候,黑子哲也离开帝光之后,他每一次拒绝那个人one on one的要求一样毫不犹豫。
×××
时光就像是一场漫长的梦境一样在他的记忆里滑过去。
而现在,那个不知道已经听了第几年的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青峰只有一种想从床头的桌子上把自己那个几年也没有换已经有些不听使唤的手机抓过来,狠狠砸到地上让他就这么寿终正寝的冲动。
他翻了个身,把被子拉高了一些。时节正是冬天,大学放了假。篮球队安排的训练在今天的行程表上也没写上,没有暖气只有厚厚的棉被。而那说真的并不好听的歌依然像是不会累一样重复地放着,电话那头的人也没有放弃。堀北麻衣在一年前已经宣布了不再当平面模特,最后一本写真集他也买了,照片上的人笑容已经没有那么灿烂。所谓的CD最终还是只有几年前的那一张。后来搬家的时候他也把那三张落了灰的CD连着床头的泳衣海报一起搬了过去,继续在接下去漫长的时光里落下新的灰尘。
而铃声还是在继续响着。
终于忍无可忍的青峰坐了起来一把抄起手机,翻开盖子,动作粗暴地像是要把手机都给捏到散架。
「喂?」
「啊,阿大,你怎么才接电话!」
猜都不用猜都知道电话那头的是桃井,桃井五月,他简直可以想象自己那位麻烦的青梅竹马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脸上那老妈似的表情。
「大清早的,你是要扰民吗。」
青峰一只手拿着电话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因为没有睡醒的关系眼前的世界还是一片模糊,厚厚的被子从身上滑下来了一些,袭来的寒意让他直接打了个喷嚏。
「阿大!」
「有什么事快说。」
拜那个喷嚏所赐视线更加模糊了,他干脆闭上了眼,听着耳边桃井的声音加倍地放大。
「我说,你也差不多该出来一下了吧……哲君他们很担心你啊……」
声音有些软化了下来。而那让青峰感觉很不舒服。
「担心?你们这也太多余了。」
「不是,我……」
桃井的话并没有说完。
确切来说,是青峰并没有听完。
因为,她的声音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小青峰?」
一个好像,刚刚睡醒似的声音,穿过空气在耳边响起。
在记忆里非常、非常、非常熟悉,却又好像很久没有听到的声音。
他转过头,像电影里慢镜头之后的定格,视线落在自己租的房子里那间乱七八糟的小卧室的床旁边的桌子上。一个人正坐在桌子前的靠背椅上,两只手臂交叠着放在那张堆满了篮球杂志和没写的作业的书桌上,他同样像是刚刚被吵醒那样,迷迷糊糊地抬起头,一只手揉了揉眼睛,无辜地看着自己。
窗帘没拉紧的窗户外隐约有阳光漏了进来,洒在了那个人的金发上。
看起来还像是少年模样的人的身上,穿着再熟悉不过的,曾经也挂在过青峰自己的衣柜里帝光中学的冬天的制服。
而那个人喊他,小青峰。
就像是,记忆里再平常不过的样子—--
青峰觉得,自己应该是看到了幻觉吧。
「喂?阿大?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我说,黄濑的事再怎么样…………」
桃井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而青峰已经根本像是听不到她的声音了。握着手机的右手没有拿稳,一下子那手机就掉到了地上,发出了最后的一声哀鸣。已经被磨损地厉害的挂饰直接摔碎了一个角,手机链跟着手机一起,可怜地躺在木制的地板上。而青峰已经没有时间去管这些了。
他伸出手,像是想确认什么一样,他朝着离他大概只有两步距离的黄濑伸出手。
他触碰到了他。
藏在毛衣领子下的颈子,没有温度。和他的手一样冰冷。
「……黄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