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rroding Ash。
*花魁设定注意
*作者想把自己埋进坑里……
序幕
高挂的油灯间散发着溢满腻人气味的亮光,其中也间或地夹杂了几许那随着远洋而来的黑船一起闯入的被称作“电灯”的光芒。交织在一起的笑声与话语声,游女们的媚笑与脂粉的香气,哪一家的艺伎的歌声穿过木屋的缝隙不小心倾泻而出。
今夜的吉原还是一成不变——当然,这其中也包括我的存在。
随手摘来的不知名的野花的最后一瓣已经被太过无聊的我整个撕成了碎片,汁液溅出来流进指甲缝里,有种让人不舒服的泥土味刺激着鼻腔。
三月初春的夜晚终究还是寒意占了上风,毫无遮蔽的屋檐上更加助长了那寒风嚣张的势头——但是无论如何,我都是不能回到温暖的点着火炉的房间里的。
——作为“花魁”的侍从,并且是那位特殊的“花魁”的侍从,即使是在他接客的时候,我也是被要求留在尽量距离最近的地方的。这一点,从我得到了这个工作的那刻起,就成了不可违背的铁则。
我叹了口气,有白雾在眼前化开,轻轻地从屋上跳下来,准备再去采几朵无辜的花来用这样无聊的方式消遣一下更加无聊的等待,却很不巧的,就在我落地的几乎同时,刚刚为止都一直紧闭着的纸门被唰地一下拉开了。温暖的火光随着那种伴有血腥气味的淫靡香气一起混合到外面冰冷的空气中,而站在走廊上的——丝毫不出所料的,是那位客人。
毕竟能在下午的时候就把这间之楼的花魁给带走的人,不用一只手就足够数出来了。
“……英雄王大人。”几乎是习惯性地我低下了头,视线掠过那只属于西洋人的耀眼金发,同样金色的烟斗和已经穿戴整齐地绣着金丝线的上等和服,直接看向了地面。
那个随着黑船而来却被天皇亲自封了王号的掠夺者依旧是傲慢到了极点的模样,大概是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又或是不屑于应我这一声,他只是转过头,朝着房间里,语气也就是这般的傲慢。
“杂种,过来。”
被本能的好奇心驱使着,我稍稍抬起头,向着房间里看去。同样毫不意外地看到那个人就躺在那里。刚换上的榻榻米上又沾了不上污渍,他好像已经失去了意识地紧闭着眼,半边的面具已经不知道掉到哪去露出了下面扭曲的皮肤,灰白色的前发遮住了表情,身上只有一件连袋子都是解开的白色单衣勉强作为遮掩物,而这样人工的素白却反而更加衬托出他的主人皮肤里透着的病态的惨白。那件就在不久前我还看见他穿着走进这房间的冷色调素色和服正可怜兮兮地躺在角落,看起来并不是再能够穿一次的状态了。
听到客人算得上命令的口气的他动了一下,然后用右手撑起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朝着这里走来,只是这样简单的动作都让他很痛苦似的——也确实很痛苦吧。并且那似乎证明着刚才发生了什么的红白相间的液体也顺着腿部一路往下流,滴在地上,让那张榻榻米看起来更加惨不忍睹。只靠着半边还完好的身体来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的不稳的步伐让人总觉得他下一秒就会倒下来一样。
看来这次也被整得很惨呢。
我想。
“你爬过来都比这样要快。”
金发的客人像是不耐烦似地说道,而他只是仍然保持着那样极慢的,不至于真的就这么摔倒的频率一瘸一拐地走着,我听到那位高傲的王冷哼了一声,接着向前,一伸手就把他环在了怀里,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
“这就是你穿本王给你的东西以外的惩罚,雁夜。”
他没有说什么,从我的角度也看不到他现在是怎么样的表情。或许就像是平常很多时候一样吧,看着那些我从外面带回来的书发呆,又或者是想问我要点纸墨之类时被拒绝了的时候的表情。
随后那位客人就放开了他,“我今晚还有事情。”丢下这样一句说明似乎转身就打算走了,他动了一下像是打算跟上去。
——客人离开的时候要陪着他一直到门口的地方为止。这是属于吉原的不成文的规定,当然对这座楼来说也是一样的。
我猜他也是想要这么做的吧。
“你这副样子还是少给本王出去丢脸了。”
冷冷地回答道,然后突然又转向了我,像是上一秒才注意到我还一直站在这里的事实。
“喂,你。”
“是。”我重新低下头,用训练出来的毕恭毕敬应道。
“送本王出去。”
“是。”不需要思考地回答,我接过他手上的烟斗,跟着走了出去。
吉原的夜晚才刚刚开始而已。
我跟在那位客人的身后一路往外走,楼中不断有揽了客人的游女朝着我们——不,准确来说只是朝着我前面的那位客人打招呼。眉眼话语间都洋溢着假装成了真的笑意。
毕竟这条街上的人,没有一个是不认识这位名叫吉尔伽美什的英雄王的。
出手阔绰,身份尊贵,西洋的血统带来的不同于这东洋长相的英俊——既然连伟大的天皇都已经趴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喊了他一声英雄王,这吉原街上的人,又有谁还会记着他是那条黑船上的人呢?
我想着,忽然觉得手上这支已经拿过很多次据说是纯金的烟斗格外的沉重。附带上那些楼里的游女向我顺便投来的明摆着恶意的目光——只要那位“花魁”不在,他们那些可笑而无处发泄的嫉妒都只会顺延到我这个侍从身上来。
这样的酷刑在到了玄关的地方终于是宣告结束,我双手把那支烟斗递过去,那人接过之后,我才注意到门口还站了两个人,并且,都是与这楼里的氛围格格不入的人。
其中一个人我倒是见过几次,与我侍奉的那位“花魁”应该是旧识但却并非他的客人,名字我记得是姓远坂,京都哪一家武士的大户。而另一个人——穿着一身奇异的西洋袍子,胸前挂着那些讨厌的传教士们口中所说的“十字架”,但面容却无论怎么看都是彻彻底底的东洋人。
“哦,你们来了啊。时臣,绮礼。”
被称作绮礼的男人皱了下眉,“你也真是够慢的,英雄王。”
“毕竟宠物很有趣啊……下次有机会本王带他出来散散步如何?”吉尔伽美什这么说着,语气间无异于谈论着一只再普通不过的被驯养的宠物。
听到他的话,戴着十字架的人不为所动一样地默不作声,算是无声的谢绝吧?而远坂时臣——却因此换上了一副称得上是微妙的表情。
“告诉那杂种,下次本王来的时候要是再穿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可就不止这样了。”
他对着我丢下这句话就走出了门,金色的身影被吉原永夜不灭的灯火吞噬,站在门口的两人也跟着他离开,远坂时臣回头看了我一眼,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三个人的身影消失在灯火辉煌的夜色之中。我叹了口气,是呢,吉原的夜晚,这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