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rroding Ash。
爱情和八点档肥皂剧都是那样的。如同一夜的昙花,如同火中的红蝶。
绚烂的绽放过那么几秒就好,在烈火中展翅过那么一会就好。
最后的结局是腐烂成泥也好,坠落沧海也罢。
只要那一瞬间的美丽就好。
Francis之前,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他现在失去了Arthur的消息。Francis失去了他那正在和他分开旅行的恋人的消息。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一遍又一遍的、机械的、冰冷的女声。
蝶
Francis彻底失去了Arthur的消息,在那两通电话和几十通无人接听的电话后。对方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怎么也得不到一点儿讯息。
可能已经先回去了、可能还在生他的气、可能手机出了点什么问题。
他想着一切不怎么看可能的假设,试图让自己不感到那么不安和恐惧。
Francis从来没有想过,假如有一天,假如,他的世界失去了Arthur,那个被他评价为最任性的恋人却是和他在一起待的最久的那个恋人、假如有一天那个人消失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不再有人会在早上趴在床上要求他弄出完美的西式早餐,下午茶一定要喝红茶,晚上还时不时因为一点小事把他踢下床。
……那会、怎么样?
也许会感到轻松一点、然后稍稍的伤心一下,再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对他来说爱情不是什么魔咒。一本书,一首歌,一个人都是如此,喜欢过就好,爱过就好。纠缠不清的行为从来就不适合他。
从来、就不。
从来、就不?
八点档的肥皂剧是披着哀伤外衣的童话,但爱情却是披着童话外衣的哀伤。
我回来了。
五月的鸢尾似乎不那么美丽,他失去了旅游的兴致,找了最快的一班飞机回到了他们所居住的城市。
Francis用那把有些生锈的钥匙打开了那大概刚被房东修好的门,之前踌躇了许久是否要按门铃,结果突然想起自己也有钥匙。安慰自己、绝对不是因为害怕,长久的按了门铃之后,还是无人响应。
“我回来了。”他说。
没有枕头扔过来,没有一句闷闷的“你回来了啊”,没有红茶的香味,只有那跟这房子一样腐朽老旧的窗户,不知何时被风吹开,勉强的抓着墙壁,喀拉喀拉,摇摇欲坠。
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除了他自己,没有人听见。
其实所有人、都是连空旷的房间都不敢独自面对的、胆小鬼。
Francis坐到了沙发上,点燃一支烟,小小的房间充斥着老旧CD机播放出来的毫无质感的乐声和烟雾的味道。而他一动不动的仰望着天花板。已经许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因为Arthur讨厌吵闹的音乐,更加讨厌烟味,他曾因此而嘲笑Arthur怎么那么像女人,结果回答他的是狠狠的一拳。
就等三天,三天过去后就离开这里,然后就把Arthur当成一个过往的恋人。
他这样决定。
他从来就没有耐心看完100集以上的连续剧,当然也没有耐心用或许近乎永恒的时间来等待谁。
三天,72小时,4320分钟,259200秒。其实是那么短暂。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第三天接近午夜的时分,数不清第几通无人接听的电话。
Francis在这三天中突然发现自己是多么不了解Arthur,除了那个人的手机号,那个人喜欢喝各式各样的红茶,那个人喜欢古典高雅的东西,那个人做菜可以炸了厨房。其他的,几乎一无所知。
除了手机之外的联络方式几乎一无所知,知道的最多的大概还是在床上关于那个人身体哪里敏感的糟糕方面。这破旧的房间里,属于他们的合照居然连一张也没有。
爱情存在的痕迹是如此的淡薄,除了回忆,一无所有。
本就类似一夜情的爱情被拖长成了八点档的肥皂剧,却不知该怎么连载到200集。如此悲哀可笑的爱情?
Francis并不是一个喜欢看肥皂剧的人,甚至说他很讨厌,披着悲伤的外衣实际上却总是如童话一般甜蜜美好而又不现实的故事。对他来说,那种200集能骗人100集眼泪的肥皂剧,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里面的某些台词在以前可以骗骗仍相信绮丽美好的童话爱情的清纯女孩。
只是他自己也想不到,那种肥皂剧里才会有的剧情居然会在自己身上具现化。区别是,骗了100集的眼泪后,却没有编剧来帮忙扯出一个Happy End。
大概就像试图飞越海峡的蝴蝶一次又一次无力的展翅让无数人心碎后,最后仍只落得坠入沧海的命运。
如果爱上了注定坠入沧海的蝴蝶、那该怎么办呢。
如果在想出“为什么爱上他”的理由之前好像就彻底沦陷了、那该怎么办呢。
掐掉最后一支烟。
起身,窗外的天空如同决定分开旅行那天一样正在哭泣。
时钟指向凌晨0点,从回来到现在已经是第四天。
Francis决定离开,然后去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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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伦敦,难得的晴天。虽然街上的人都还拿着一把伞。多雨善变的天气让这个国度的人也变得敏感胆怯,总要带着一把“防御”的伞。撑在街上,花花绿绿,每个人之间都隔起了一道屏障。
Francis去了伦敦塔,那个可以看见泰晤士河,据说陈列了珍贵美丽的宝石,却又曾洒满了鲜血,大约飘满了鬼魂的伦敦塔。
地牢、隐约能闻到的几百年前的血腥味。古旧的城堡里,阴森森的,似乎身边就飘荡着安妮•博林哀怨的鬼魂,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却只剩下昏暗的光线。
沿着楼梯,走过一座座塔,却都没有他寻找的人的身影。
然后他走到了血塔——这由象征着几个世纪的繁荣与罪孽的塔组合而成的城堡里,可能是盈满罪孽的一座塔。血塔。
那里陈列着残酷的刑具,刑具上不知沾上过多少人的血,皮靴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哒哒哒哒。一下又一下的打破着死寂般的环境,却比死寂更令人毛骨悚然。
Francis实在受不了这种环境,也很难想通这里到底有哪点值得驻足观赏了——如果这里有陈列宝石,那宝石大约也会因这里曾背负的沉重罪孽,而失去光泽了吧。
皱眉,转身想要离开,却无意间瞥见了前方一个太能够吸引他注意力的身影。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一个身影。
那个人立于阳光的投影下,昏暗与明亮完美的融合,淡金的发被吹起,那个人手扶住窗沿,那样的角度让他看起来似乎是被囚于此塔的人,可他的神情却让人知道,没有人可以囚禁他,改变他,甚至于让他认输都是不可能,嘴角的微笑似乎比那直射的阳光还要灿烂,他在眺望外面,是泰晤士河吧,或者是,更遥远,更广阔的大海?
那身姿让Francis一瞬间楞在了那里,突然想起来了初见时那个性格一点也不可爱的人到底是哪里吸引了自己,大约就是如同这般,似乎可以俯仰众生的,带着几分高傲几分危险的,似乎与生俱来的,只适合他一个人的笑。
命运是一个、神奇却又可怕的混账东西。每个人都曾有拿起刀砍了他的冲动,从亚当夏娃的时代开始到现在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成功。千百年过去了,人依旧被命运玩弄着。
摆脱不开、摆脱不开、怎么也摆脱不开。到了最后,也不过只能骂句,命运你他妈这欠上的混账。可惜命运他就算再怎么欠上,你也上不了他。
Francis用了三秒钟注视那个人的身影、又用了三秒钟确定、下一个三秒却发现自己似乎突然失去了声音,再下一个三秒,他发现自己大概中了黑魔法的诅咒,双脚似乎被荆棘缠绕住了,动弹不得。
他想唤那个人的名字、想要伸手去拉住那似乎下一瞬间就会消失的身影、想要紧紧地拥抱住那具其实一点也不坚强的身躯和那故作坚强的灵魂。
——爱上了注定坠落沧海的蝴蝶,爱上了那只飞越不过英吉利海峡的蝴蝶。没有任何理由没有关系,让人没有甜蜜和安全的感觉也无所谓了,他突然发现,他早已不可自拔的爱上了初次见面时似乎在火焰中绚烂展翅的那个Arthur。
爱情总是会灿烂的刺目,遮蔽了人的双眼,不是吗。
“……午安,Francis。”
蝶•End